陳慧自覺跟李有得的感情發展正好,并不希望有外力破壞了她一直以來的努力,可這事她又不能不管,晚點還要想想怎么哄哄李有得。
眼看著時間不早了,陳慧催促魏巍趕緊離開。等魏巍走了,她又問鄭蓉蓉,她家人知不知道她私奔的對象是誰。
鄭蓉蓉逃家,鄭家恐怕早已經知道了,但對于她的私奔對象是誰,說不定就不太清楚了。
鄭蓉蓉道:“他們應當不知。”
既然已經決定回去,那么接下來鄭蓉蓉考慮的便是怎么保護好魏巍。若她爹知道了想要帶著她私奔的人是魏巍,那么以她爹如今的權勢地位來說,魏巍就別想考上科舉了,怕是連生命都有危險。
鄭蓉蓉道:“陳姑娘,我求你替我與魏郎保守這一秘密,別讓我家人曉得了。”
陳慧想了會兒說道:“鄭姑娘,若可行,不如說是有賊人綁架了你,是我將你救下,只不過讓那賊人逃了,你看如何?”
鄭蓉蓉回想了一番她離開時的狀況,點頭道:“我是在逛一家胭脂鋪時逃出來與魏郎相會的,只要我一口咬定是遭人綁架了,我爹娘便是心中有疑也不會多說什么。”
陳慧道:“那最好不過。鄭姑娘請放心,我也會約束下人,絕不會讓他們將此事流傳出去。”
“多謝。”鄭蓉蓉怔怔望著陳慧,還有些想說的話,卻到底說不出來,只能將自己的感激留在心中。私奔是她自愿的,剛開始被陳慧娘攔下,她也心有不忿,可如今想來,還要感謝她攔下自己,否則將來后果不堪設想。
陳慧笑了笑,正好小六敲門,說鄭府的人來了,她忙讓人進來。她之前讓小六去通知時,也只說是鄭姑娘被她救下了,其余的什么都沒多說,因此這會兒便有了加戲的余地。
為首者是鄭蓉蓉的娘,那是個跟鄭蓉蓉有五分相像,因保養得當,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女子,她一進來便擁住了鄭蓉蓉,聲音哽咽。
陳慧見鄭蓉蓉面上似有后悔之意,便知道她是想明白了。若鄭蓉蓉離了家,她娘應當是最傷心的那個,怕是要日日以淚洗面,她又怎么忍心讓她娘受這種折磨呢?
陳慧正要退出去,鄭夫人便注意到了她,忙擦了擦眼淚道:“這位便是陳姑娘吧?這回真是多謝你伸出援手,不然我兒還不知會如何呢!”她說著眼眶又紅了紅。
“從前我與鄭姑娘畢竟有些交情,應該的。”陳慧道,“鄭夫人,您放心,此事事關鄭姑娘閨譽,我定會替她保密。”
“多謝陳姑娘了!”鄭夫人道,“不知陳姑娘府上何處?稍后我定要登門拜謝的。”
“鄭夫人,鄭姑娘雖毫發無傷,但三人成虎,人可畏,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宜興師動眾。前些日子我也很是感激鄭姑娘的照拂,這便算是還了恩情吧,夫人不必多謝了。”陳慧不想這時候說出自己是李有得的人徒增尷尬,至于事后鄭蓉蓉怎么說就是她的事了。她想,之后鄭大人一定會知道,他畢竟是認得她的呀,也不知鄭大人會不會領李有得的這個人情?
陳慧看了眼天色道:“時候不早了,我還有些事,便先走了。”
她對二人點點頭便往外走去,鄭蓉蓉忙快走兩步,脫口喚道:“慧娘!”
陳慧疑惑地轉頭,卻聽鄭蓉蓉紅著眼眶道:“對不住。”
陳慧笑了笑,擺擺手走了。
鄭夫人關切地走上來,鄭蓉蓉卻一下子撲入她的懷里,哭了起來。
“我兒,莫怕,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鄭夫人以為她是在害怕,便忙撫著女兒的秀發安撫道。
鄭蓉蓉卻搖搖頭,口中連聲道:“不、不是的……”
那一回在潭門寺,她與惜表妹得知了陳慧娘的身份,當時她也與惜表妹說過,陳姑娘跟了個宦官必定也是不情愿的。她明知道這一點,可那之后還是不愿意再與陳姑娘來往。因為即便陳姑娘是不甘愿的,如今也是木已成舟,再無法改變,她不能跟一個宦官的女人來往,說出去是會讓人笑話的。可如今,她覺得那樣的自己才是個笑話,一個品行高潔之人,出淤泥而不染,即便身處阿鼻地獄,也無法掩蓋她身上的光芒。她真是錯得太離譜了,聽陳姑娘說感激她前些日子的照拂,更是令她無地自容。與陳姑娘相比,她如同蜉蝣般渺小。
可那些話,她到底無法對自己的母親說出口,而鄭夫人也只當她是被嚇著了,忙輕聲細語地安慰她。
“差點就忘了咱們出來是做什么的。”陳慧上馬車時說,“看天色尚早,還是繼續去吧。”她從懷里掏出一疊房契,挑了張出來說,“咱們就去這家看看。”
小六道:“陳姑娘,今日之事……”
“你是問要不要告訴李公公?”陳慧把房契都收起來,看著他道。
小六為難道:“小人有小人的職責……”
陳慧當然知道,小六如今是一直跟著她了,然而他說到底還是李有得的人,第一效忠對象是李有得,而不是她啊。在匯報前能跟她說一聲,已經很不錯了。
“沒關系,你可以說的,不過最好是在沒別人的地方只說給李公公聽,這事你私下里也不得說給其余人聽,小五也不行。”陳慧道。
小六松了口氣,忙道:“小人明白!”他還真擔心陳姑娘讓他隱瞞下來,那他就很難辦了。
陳慧擺擺手示意小六駕車,沒再說什么。
這件事,即便小六不說,也根本就瞞不住李有得。魏巍是被她勸走的,黃仁厚若見了魏巍,自然覺得奇怪他怎么還沒離開京城,總要套話多問幾句,說不定就被套出話去了,那魏巍絕不是黃仁厚的對手。黃仁厚知道了,李有得也就知道了。而即便黃仁厚沒能從魏巍嘴里套出話來,她也要跟李有得說此事的。她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他為了報復一個人而打算毀了一個無辜女孩的一生,她怎么能袖手旁觀嘛。而且,讓李有得從害鄭永一家的幕后黑手變成救了他女兒的恩人的男人,這種事她也要去邀功的!
接下來的幾日,陳慧不疾不徐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而李有得也并未回府。那一日的雪不過下了半日便停了,因此街上并未留下積雪,可天氣照舊寒冷。這一日,阿大提前回府說李有得晚間要回,陳慧便開始準備起來,親自去廚房做了一碟味道剛剛好的棗泥糕,又讓人燉了銀耳湯,一直放鍋里熱著,直到李有得回了,她才讓人端出來,送到剛坐下的李有得跟前,溫柔地笑道:“公公,外頭冷,您先喝點銀耳湯暖暖身子。”
那銀耳生的時候微微泛著點兒黃,如今燉久了,晶瑩剔透,再加上紅色的枸杞點綴其間,別提多好看了。
李有得喝了兩口,到底心里還藏著事,便放下了,讓其余人出去,只剩一個陳慧,只是要不要說,怎么說,他還沒有決定。
陳慧早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時候自是不懼,甚至還坐到了李有得邊上,笑著拿起一塊棗泥糕,喂到李有得嘴邊:“公公,您嘗一口,這回保證好吃。”
李有得看著陳慧猶豫了會兒,到底還是張嘴咬了一口。
見他慢慢咀嚼咽下,陳慧興奮地問道:“公公,好吃吧?這次也是我親手做的!”
李有得道:“尚可。”
陳慧道:“公公,你是不是因為生我的氣才故意不肯夸我的廚藝?”
李有得抬眸看她。陳慧之前做的那事,確實讓他覺得有些難辦,但也不到氣她的地步,她不過是心善,不忍心罷了。
“別胡說。”李有得說著,自己拿了塊棗泥糕吃了一口,改了評價,“甜而不膩,清甜可口,好味道。”
陳慧偷偷笑了起來,又很快止了笑,托腮望著李有得道:“公公,我知道那事出自您的授意。”
李有得驀地看向她,遲疑片刻才道:“你說的是哪件事?”
“就是鄭姑娘那事呀。”陳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