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得側頭望去,只能看到陳慧的腦袋頂,她一身簡單的淺藍色男式長袍,頭發也是扎成男子發髻,可她此刻微微彎腰而顯露出來的柔美曲線,教人不會弄錯她的女兒身。
他恍惚間想起那次他的回答,有心維持原先的話,可想到自己都說了這些話,再說那些有的沒的便沒必要了。反正,她今后怎么都會騎在他頭上亂來了,他也沒有必要再說那些難聽話。
“做人難得糊涂,要弄那么清楚做什么。”李有得道。
陳慧沒有出聲,她正在考慮這符合不符合她的硬推標準,這話里面,似乎并沒有什么諷刺的意思。
“你這什么都要問個清楚的脾氣,在外頭要吃虧的。除了我,誰能忍你一回又一回?”李有得道,或許是該說不該說的已經都說過了,面子一旦舍下便放松了,這些話說出來也更簡單,他不急不緩地說,“什么喜歡不喜歡的,虛不虛?我就想讓你當我的貼心人,好好過日子……若樂意,就別問那么多了。”
“那我若不樂意呢?”陳慧好奇地問道。
李有得哼了一聲:“你覺得呢?”
“把我送走?”陳慧問道。
“想得美。”
“那……關起來不給吃喝的活活把我餓死?”
李有得盯著陳慧,不可思議地說:“陳慧娘,在你眼里,我便是如此狠毒?”
陳慧忙道:“不是不是,我就是隨便說說……”
李有得冷笑,他就不該對她掏心掏肺!他把心里話跟她都說了,她倒好,插科打諢,不說一句好話!
只是說了這些話他也不后悔,她便是毫不領情,他又能如何?他不可能把人送走,便是真氣著了,關個兩天暫時收收她的性子也就放出來了,以后再惹事再說。若她真聽了他的話能感恩戴德,他就謝天謝地了!
“先前的那些話公公您就當沒聽到,我樂意的,很樂意!”陳慧笑得毫不矜持。雖然李有得并沒有如她所愿說出喜歡二字,可是不要緊,來日方長,能有今天這樣的成果,她已經很滿足了。先婚后愛的套路多著呢,雖然他們兩人嚴格上來說也不能算是“婚”了,但意思上差不多就行了。
“坐好,別瞎蹦跶,待會別摔了。”李有得示意陳慧坐穩。
“好的,公公!”陳慧歡快地應了一聲,自然地伸手過去挽住了李有得的手臂。
“做什么呢!”李有得板起面孔道。
陳慧笑瞇瞇地說:“我坐不穩,挽著公公坐得穩些。”
李有得:“……”他已經不想再說什么了,除了她對他那些超乎尋常的動作語之外的其他情況,他甚至覺得自己養了個女兒,時時刻刻操心。
“公公,慧娘有件事想知道,能不能問問您?”陳慧挽著李有得的手臂,還過分地把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得寸進尺”這事,她一向做得得心應手。
李有得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猶豫了會兒才說:“你又想問什么?”
陳慧道:“我就是想問問,蔣姑娘是怎么回事?”
李有得眉頭皺了皺。
沒等他說什么,陳慧便說:“公公,是您說,今后我便是李府的女主人了,家里的人都是什么情況,不能讓我知道嗎?那這女主人,不當也罷!”
她說著松了李有得的手,屁股往旁邊一挪,扭過頭不看他。
李有得暗自為肯陳慧口中的“家”這個字高興了會兒才道:“蔣姑娘一向安分守己,不去管她便好。”
“那不行的,我總要知道她是個什么身份,才好決定今后怎么辦啊。”陳慧道。
李有得眉頭一皺:“你想對她做什么?”
他這話里,不自覺地帶出了一絲警惕的意味。
陳慧嘴一癟,瞪大眼委屈地看著李有得道:“公公覺得慧娘會對蔣姑娘做什么?”
李有得一怔,忽然明白自己錯了。他在皇宮太久,后宮的女人就沒有不爭風吃醋的,即便有能友好相處的,不是因為地位相差太大,就是因為暫時的同盟罷了。因為習慣,陳慧娘一提蔣姑娘,他便以為是……
沒等李有得開口,陳慧便道:“公公若說清楚了蔣姑娘在李公公心中的地位,慧娘才好決定今后如何對待她。若蔣姑娘是公公的白月光,曾經傾慕過的人,若公公想贏得美人心,以慧娘對女人的了解,說不定還能幫幫公公,事半功倍呢。”不,她瞎扯的,她是絕對不會幫的!
“胡說什么!”陳慧話音未落,李有得便怒喝一聲。
陳慧毫不畏懼地看著李有得,而后者面上的怒意卻在他片刻的怔然后飛快地消散了。他并不意外她能說出這個提議來,她哪里會爭風吃醋?早了然的事,他氣什么啊。
“從前如何,今后如何。”李有得語氣略緩,“不必做多余的事。”
陳慧并不滿意他的回答,可她卻笑得狡黠,答得干脆:“好啊。”
她的回答太過干脆,李有得自然起了疑心,追問道:“你想干什么?”
“什么都不想干。”陳慧道,若非要回答一個干什么的話……她瞥瞥李有得,心里偷笑了一下。
見陳慧明顯想干什么卻又不說,李有得還真怕她弄出點什么事來,一邊嘆著“瞧瞧她這便嘚瑟上了”,一邊無奈地說:“蔣姑娘是我兩年前從教坊司領出來的。”
陳慧忙轉頭,認真地聽著他的話。
許多話在舌尖轉悠了一圈,又咽了回去,李有得只道:“你把蔣姑娘當成個漂亮的花瓶便好,平日里不要去打擾她。”
漂亮的花瓶么?
陳慧很滿意李有得的這個說法,卻依然問道:“就是說,公公沒有想過跟她好好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