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得嫌惡地看著他道:“慧娘,這種狗一樣的東西,今后便別再理會,免得臟了手。”
陳慧道:“……是,公公。”
聽李有得這話,陳慧隱隱意識到溫敬這事或許能就此翻篇了,然而,她的心情卻雀躍不起來。她低著頭,不敢向溫敬投去憐憫的一瞥,怕李有得會看到,又不高興。
怎么說呢,若作為一個旁觀者,她看溫敬只有同情,但作為當事人之一,除了憐憫,她更要考慮到自己的利益,只能對不起他了,即便李有得說得再過分,她也不能反駁,否則她和溫敬都要完蛋。
“行了,你們看熱鬧還看上癮了不成?給我把這東西丟出去!”李有得惱怒地掃視著小廝們。
眾小廝一個激靈,忙上來七手八腳地抓住了溫敬,將已經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溫敬丟出去府去。
溫敬沒有掙扎,他只是凝望著陳慧,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直到他再也看不到她,直到他被惡狠狠地丟在了地上。
小廝們都回了李府,唯有溫敬靜靜地趴在那兒,遠遠望去如同一團大型垃圾。許久之后,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半晌才停下,慢慢站起身,一點點撫平衣襟,再沒有往李府看一眼,往夜色的最深處走去。
李有得吩咐完了讓人把溫敬丟出去,便沒有再看對方一眼,對李有得來說,溫敬這種小人物他見得多了,自然不會太放在心上。他轉身便往回走,眼角余光瞥見陳慧立即跟了上來,他隱晦又滿意地笑了下。
陳慧默默跟在李有得身后,大氣也不敢出。說到底,翻篇一事不過是她的猜測罷了,李有得究竟是不是還打算繼續追究,她是真不知道,自然會有些忐忑。
回菊院的這段路對陳慧來說實在是太短了,當李有得往主屋走去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走了過去。
李有得回了主屋,徑直進了內屋,外頭地上的茶水和破碎的茶盞早有人收拾好了,屋子里一片靜謐。
陳慧在外屋站了會兒,小聲問道:“公公,您要歇了嗎?那慧娘先告退了?”
李有得的聲音從里頭傳來,似乎帶著令人直起雞皮疙瘩的笑意:“慧娘,你當你這事,便這么完了?”
陳慧心頭一緊,還要怎樣啊!要她以死明志嗎?她才不干啊!
“公公,慧娘說的都是實話,您應該已經知道了吧。”陳慧小心翼翼地說道。
“呵。”里頭傳來一聲冷笑。
陳慧不敢說話了,他到底想怎樣,為什么就不能說個明白?大家都好好說話不行嗎?
“怎么不吭聲了?可是心虛了?”李有得又道。
陳慧仗著李有得看不到她做了個鬼臉,聲音卻很平穩:“不是心虛。只是覺得無論慧娘怎么說公公都不信,那么慧娘不如省些口舌。”
“喲,還跟我置氣了?”李有得道。
“慧娘不敢。”
李有得哼笑一聲:“進來。”
陳慧抬眼看了看,她在里屋的記憶都不怎么美好,但這會兒李有得讓她進去,她沒有選擇的權利。
她無聲地走了進去,只見李有得已經換好了寢衣,坐在床上看著她:“過來,替我凈臉。”
陳慧腳下一頓,才走了過去,旁邊放著干凈的水和布巾,她擰干布巾靠近李有得,仔細地替他擦臉卸妝。上次他額頭的傷并不嚴重,如今只有個淡淡的疤痕,估計要不了多久也會淡了。反倒是她,傷得比他久,雖然平日頭發遮了臉看不到,但疤痕一直都在,要等淡下來到徹底沒有,怕還要好久。
陳慧讓自己盡量放空思想,然而李有得的視線始終落在她臉上,她又禁不住想起了同樣的場景后她的慘痛遭遇,心里便提著一口氣,渾身緊繃著不敢放松。
沒人說話,氣氛顯得緊張又古怪,陳慧好不容易才替李有得擦干凈臉,怕氣氛再往深淵滑落,拼命想著暖場話題,半晌她才道:“公公,您皮膚真好,比慧娘還好。”
李有得瞥了她一眼,沒有接話。
開了口的陳慧膽子大了一些,洗布巾時又道:“公公,有沒有人說您這樣子看著很和善?”
她是想夸他長得帥,但她不能昧著良心啊,而且這話連她自己都不信,對不起她的審美觀,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話說出來說服不了任何人。而關于和善這話,她可沒有撒謊,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卸妝后的李有得,確實比卸妝前的他看著和善多了。
“除了你,誰還敢這么同我說話?”李有得冷哼一聲,“和善?真是沒有一句真話。”
陳慧忙道:“公公,我發誓,這句話絕對出自慧娘的真心。公公若是笑一笑,便更顯得親和好看了。”這話也是真心,但不能是冷笑,得是好好地微笑啊……
李有得盯著她,忽然嗤笑了一聲問道:“好看?慧娘,那我問你,我與你那小情郎,誰更好看?”
陳慧頓時覺得李有得這人實在太過陰險,她才說過要發自真心,這會兒怎么能枉顧事實胡扯?可她要是真說溫敬好看,李有得就能給她好看!
見李有得的面色隨著她的猶豫沉默越來越沉,陳慧忙道:“當然是公公好看!”
沒等李有得再問,陳慧又補充道:“因為情人眼里出西施!慧娘是公公的人,公公在慧娘眼里是最好看的,十個潘安都比不上!”
李有得皺了皺眉:“潘安是誰?”
陳慧一愣,這個朝代的歷史上并沒有潘安的傳說嗎?她忙道:“是慧娘曾經看過的一本野史,說的是幾百年前有個男人叫潘安,長得極其好看,每次出門便是擲果盈車,迷死上到七十,下至七歲的女子呢……”
李有得看了陳慧一會兒,又說:“慧娘,為了討好我,你這是連臉都不要了么。”
陳慧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誠摯認真:“好看不好看本就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慧娘覺得好看便是好看。”
“歪理倒是多。”李有得笑了笑。
陳慧心里有些訝異,李有得的這個笑,沒有任何冷意或者嘲諷,和他這張丟在人群后便找不出來的普通樣貌臉加在一塊,竟還真的有些好看……她這就算未卜先知了吧!
不知想起了什么,李有得忽然斂了笑,不知從哪拿過一張紙放到陳慧面前,冷聲道:“不過,我今日才知,原來慧娘還會寫詩。”
陳慧看了眼那張紙,頭皮都快炸了,這就是溫敬拿來的那封信,她當時看過后就隨手丟了,后來也沒想起來,沒想到竟然被李有得撿了回來。他是環衛工嗎,這么愛撿垃圾!
陳慧道:“……都是瞎寫的。”那都是原身的水平,她哪會寫詩啊,讓她背她都背不出來幾首了,鵝鵝鵝行嗎?
“念來聽聽。”李有得把信往陳慧面前一放。
陳慧接了紙,半晌沒動靜。
“怎么,肯為你的小情郎寫情詩,不愿念給我聽?”李有得的語氣聽著有些危險。
陳慧哪能告訴他,她發現第一行里有一個繁體字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該怎么念。這畢竟是“她”寫的啊!
陳慧垂著頭低聲道:“公公,慧娘之前說的都是真的……跟那人的過去,慧娘早不記得了。”
李有得沒有應聲。他確實是信了陳慧娘的話,若陳慧娘所為假,那溫敬或許正謀算著下一回見著面便把人偷走了吧?也就不會今晚便來大鬧一場打草驚蛇。只是,看到這信,再想到陳慧娘過去曾經跟那溫敬你儂我儂,郎情妾意,他便不舒服得很。他不舒服,便想讓始作俑者陳慧娘也不舒服。
“不記得了?”李有得冷笑,指了指那信,陰陽怪氣地說,“看這信中那柔情蜜意,若你爹沒有送你過來,你們怕是早雙宿雙棲了吧?這才多少時日便說不記得了,慧娘,你可真是絕情哪。”
陳慧覺得,這世上估計沒有比李有得更難哄的人了,她話都說得那么好聽了他還要為難她。他這么為難她,她總不能干受著吧!
陳慧抬頭看李有得,像是真尋求他意見似的說:“那……公公是希望慧娘對溫敬舊情難忘?”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一臉為難地說,“若是公公的要求,即便慧娘再不情愿,也會聽公公的。”
李有得:“……”
李有得:“你出去!”166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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