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明晃晃地逼宮,聲浪一聲高過一聲。
直到后方的軍士都加入到吶喊之中,上萬人齊聲喊著同一句話,聲勢似要震天。
反觀慶帝這一邊,身旁不過八百錦衣衛。
錦衣衛再勇,面對數十倍于自己的敵人,此刻也是手腳發麻,全憑一股心頭氣撐著。
李霖、任寬二人持劍在手,怒目而視。
霍端孝沉默不語。
李徹則是抿了抿嘴唇,目光冰冷地從前排的幾名大臣臉上掃過。
“呵呵。”
慶帝不怒反笑,渾濁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李煥身上。
“太子。”他開口,聲音竟是出奇的溫和,“諸卿都覺得朕該讓位給你,你怎么想?”
李煥嚇得渾身一哆嗦,嘴唇顫動,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下意識就想往后退,腳跟還沒挪動,后背便被幾名世家官員死死頂住。
秦會之趁機湊上前,壓低對李煥附耳道:“殿下,事已至此,您便是想退也退不得了!”
李煥猛然一顫。
自己早已上了世家這座馬車,并與慶帝背向而馳。
如今還想要下車,只能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退路已絕,他心一橫,向前踏出半步。
聲音卻依舊發顫:“兒臣......兒臣......”
“大些聲!”慶帝橫眉怒斥,聲如雷霆,哪還有半分病入膏肓的孱弱,“我大慶太子,竟是個啞巴嗎?!”
這一聲怒喝,攜著無上積威撲面而來。
李煥只覺得雙腿一軟,嘴巴徒勞地張合,像離水的魚,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響。
不僅是他,臺下不少世家官員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帝王之怒,駭得手腳發麻,不敢抬頭直視。
慶帝不再看他,目光緩緩掃過臺下鴉雀無聲的群臣。
“朕知道你們來做什么。”
百官大多深深低下頭,唯有翟燕抬著頭,目光與慶帝相遇。
他是純正的邊關武將,典型的投機分子,對皇權的敬畏不深。
率大軍來此,便是劍走邊鋒,早已經沒了退路。
慶帝緩緩呼出一口氣,平靜道:“正如你們所想,朕自知時日無多,而國不可一日無君。”
他微微側過頭,對身旁的黃瑾抬了抬手指。
“黃瑾,頒詔吧。”
黃瑾躬身領命,臉上無波無瀾。
他穩步向前邁出三步,站定在龍椅側前方。
從袖中取出一卷明黃絹帛,雙手穩穩捧起,又緩緩展開。
“陛下遺詔——”
他運足中氣,尖利的唱喏聲撕裂了凝重的空氣。
只四個字,便讓在場眾人無不心中一顫。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登基一十七載,年逾五旬,實賴天地祖宗庇佑,非朕德薄所能致也。
天命有歸,壽數有定,非人力可強求。
朕自幼覽讀經史,略通治亂之道。
及至青年,提三尺劍,馳騁戎馬,幸而定鼎天下......”
前一段皆是慶帝對自己一生的總結。
李徹靜靜聽著,面前的亂臣賊子們也沒有動作。
這是一個千古君主的最后獨白,是能銘記于歷史長河中的回響。
他們膽子再大,也不敢在此時對慶帝下手。
在場的有上萬人,但凡弒君之名傳了出去,這幫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得遺臭萬年。
故而,此刻大殿前竟是出奇的寂靜,只有黃瑾的聲音回蕩。
“然,今四海雖平,黎民猶未豐足;外有強虜環伺,內有叵測之臣。
儲君之位,關乎國本,尤需慎之。
朕之七子煥,昔立為東宮,本望其修德慎行,克己復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