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精神在無盡的禁錮之中,慢慢崩解成一片廢墟。
直到這一天,沉重的殿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轟然大開。
久違的光線成柱狀傾瀉而入,刺得他眼球生理性地收縮了一下,但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一道身影踩著光走來,停在他面前,投下的陰影將他完全籠罩。
那人看著他,如同看一件腐朽的木偶,微微皺起眉。
“太子殿下?”
李煥毫無反應,連眼珠都未轉動分毫,仿佛那尊號與他毫無干系。
那人深吸一口氣,聲音在這空寂殿宇中激起回響:
“太子殿下!”
御座上的人依舊泥塑木雕一般。
那人似乎失了耐心,側身從后方侍衛手中取過一只酒壺,拔開塞子,將里面酒水毫不客氣地潑在李煥臉上。
液體順著發梢、臉頰滴落,浸濕了骯臟的衣襟,帶來一絲冰冷的觸感。
“太子殿下,”那人的聲音略顯急促,“陛下病重,您該主持大局了。”
李煥僵硬的脖頸似乎發出細微的聲聲,他極其緩慢地、一點點地抬起頭。
沾滿酒水的臉上,那雙空洞了不知多久的眼睛,緩緩轉動,終于對焦在來人臉上。
殿門涌入的陽光落在他臉上,明亮得有些殘忍。
半晌,那死水般的面容微微抽動了一下,嘴角極其緩慢、一點一點地向上扯開。
露出一抹僵硬、怪異的詭異笑容。
。。。。。。
黃瑾看著面前那張詭異笑臉,不由得后背發涼。
太子李煥!
眾臣之中,不明情況者更是目瞪口呆。
李煥,他不是因謀逆大罪被陛下廢黜,秘密囚禁在東宮四年了嗎?
朝野上下甚至早有傳,說這位失勢的太子早已悄無聲息地死在了東宮高墻之內。
畢竟,陛下最屬意的繼承人是遠在奉天,軍功赫赫的奉王李徹。
他怎么敢......又怎么可能會出現在這里?!
電光火石間,黃瑾全明白了。
封鎖宮禁的那些人,其行徑與謀反無異,但他們終究不敢徹底撕破臉皮,明目張膽地篡位。
他們需要一個名正順的‘幌子’,一個能站在臺前主持大局的皇子。
還有誰比這位太子更合適?
他既有儲君之名,又有充分的動機報復,天然就是亂臣賊子的盟友。
黃瑾回過神來,臉色慘白如紙。
恐懼讓他暫時忘記了尊卑,尖利的嗓音劃破凝滯的空氣:
“太子!陛下仁慈,留你性命,你怎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來?!”
李煥臉上依舊掛著笑容,他緩緩踱步上前,聲音輕柔道:
“黃公公,你這話,本宮可就聽不懂了。”
“本宮做了何事,讓你如此不分尊卑,出口責備本宮?”
“父皇龍體欠安,臥床靜養,本宮身為大慶儲君,出來暫行監國之權,這......”
李煥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后又在眾人耳旁輕輕響起:
“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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