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李紈便與賈母商量,說是想要在府里宴請。
賈母本就是極愛熱鬧之人,見李紈頭回在府內宴客,遂笑道:“郡主嫁過來這么久,真真是辛苦勞累了,既有興致,便好生籌劃一番,也好叫我也跟著樂上一樂……”
李紈抿唇笑道:“是!孫媳婦兒知道老太太高興呢……老太太如今帶著孫子孫女重孫子只管高樂……倒是只管指派孫媳婦兒干活,也不疼孫媳婦兒了……”又裝模作樣地嘆口氣,說道:“唉……可惱孫媳婦兒還不自知,尚且替璉兒籌劃著找個媳婦兒回來呢……”
李紈在賈府之中也算是身份最高之人,說些替賈璉籌謀親事的話,也不算越禮。
賈母聽見便笑了起來,說道:“聽聽這話,便是郡主幫著璉兒找了媳婦兒又如何呢?”
李紈便搖了搖頭,說道:“老太太一般知道我的,又笨嘴拙腮的不會說話,又木頭木腦的不會來事……任是誰家的女孩兒可都比孫媳婦兒強了百倍,那時候再迎娶進來,老太太哪里還能想得起我這笨笨的孫媳婦兒來呢……”
賈母聽了便笑,說道:“憑是誰來,我都只管疼郡主,哪里還顧得上別人……”
李紈捂著嘴直笑,回頭對邀月說道:“快收拾收拾,咱們趕緊地告退,老太太這般甜蜜語說將出來,還不知道要派些甚么事情與我呢……不如去太太那逗著弟弟頑……大太太是沒指望了,等著璉兒媳婦兒進門呢……趁著如今瑾兒尚且還小,太太尚能寵著我。若等他長大了,也娶了親……可不是連太太都不疼我了……”
賈母聽了更是樂得了不得,直推著元春道:“快去替我打你嫂子兩下,還說自己笨嘴拙腮的……”
元春站起來笑道:“老太太也別怪嫂子,不過是嫂子心直口快地明著吃醋罷了……若璉兒哥哥真娶了嫂子……又是個美人,老太太又一貫喜新厭舊的……孫女兒也不依!”
李紈便拍著手笑,說道:“好妹妹,不枉我疼你呢……”
賈母見二人為自己疼誰吃醋不已,心中越發熨帖,直笑得合不攏嘴,直說道:“可了不得,這可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如今連大姑娘也跟著郡主學壞了……”
眾人皆笑了起來,李紈說道:“老太太又怪到孫媳婦兒身上,妹妹古靈精怪的,哪里是跟我學的?根兒全在老太太身上呢……”
賈母哈哈大笑,又指著李紈坐了,與她商量哪里起坐,哪里宴客,辦些什么酒菜等語。又問要請了甚么人來,李紈便一家一家地說了過去。
賈母心中暗暗計較了一番,點頭道:“便是如此,別忘了將李大人一家也請了來……”
李紈知道李守中并鄭氏如今正是小心翼翼的時候,并不出來與眾人結交,便不想給自己父兄惹麻煩,遂笑道:“罷喲,我又沒有嫡親的妹子,不然請了來,老太太相看了聘給璉兒,我倒是少吃些醋呢……只可惜我那弟弟又不能變個女孩兒……”
賈母便喊著要打,直笑道:“你這丫頭,不過是請鄭夫人并你嫂子過來散散……成日家悶在府里……還是多出來走動走動為好!”
李紈聽見賈母這話甚有深意,想了一想,便笑著應了下來。
到了晚間,李紈與賈珠去了王夫人處,王夫人便嗔道:“我以為郡主是想要自己樂上一樂,哪里知道你是要替璉兒相看媳婦兒?何必要來操這個心呢……”
李紈也不在意,只一面抱著賈瑾頑耍,一面回道:“太太,如今璉兒也大了,到時候大爺三年后從翰林院出來,還不知道分到哪里上任呢,不如早些給璉二爺娶了親……日后也好將府務交給弟媳……”
王夫人神色莫測,變幻半晌,方沉聲說道:“郡主……”
李紈抬頭瞧見王夫人的神色,嘆了口氣,將賈瑾遞給奶母,又將下人遣了出去,方說道:“太太……這榮國府日后也是璉兒襲爵……太太如今也是四品誥命夫人,何苦瞧著這些……”
見王夫人神色不好,遂又說道:“這府里大老爺為人,太太也是知道的,大太太又是個懦弱之人。哪日果然咱們與大老爺他們分開過了,這府里又沒個賢惠人管著,豈不是又亂作一團?雖說那時候不管咱們的事,畢竟還是會帶累了咱們……”
王夫人不語,賈珠便說道:“太太,兒子覺得郡主說得很是!如今老太太尚在……日后老太太不在了,兒子定能讓太太過得不比老太太差呢……便是瑾兒,兒子出息了,瑾兒定然也是能不錯的……”
王夫人依舊不語,李紈便笑道:“太太請細想,不過是一個降等襲的爵位,有甚么好爭的?再說,這府上的產業,媳婦兒尚未瞧在眼里!想來大爺也是……”
賈珠聽見便點頭,說道:“這點子家業,太太還怕兒子掙不回來?太太也太過小瞧兒子了!”
王夫人心中確實算計著產業之事,聽見后便有些猶豫,李紈忙接著說道:“那時候便是大爺不行,不是還有媳婦兒呢?郡主府可比榮國府大多了呢……到時候太太住了過去,可不是老封君了?那時候媳婦兒只聽太太調派,太太叫媳婦兒擦鍋,媳婦兒絕不洗碗……”
王夫人聽見便‘撲哧’一樂,伸手打了李紈兩下子,嗔道:“郡主便是這張嘴,叫人怒也不是,愛也不是的……”
賈珠夫妻見王夫人笑了出來,方松了口氣。賈珠佯嗔道:“哪里要靠郡主!難道我連老爺太太還養活不了了?且不要小瞧了我去!”
王夫人笑道:“郡主孝敬我,有你甚么事?只管對你媳婦兒兇,像個甚么樣子!”
李紈便笑道:“阿彌陀佛,可算是太太替我出氣了!”
賈珠忙說道:“太太這是不疼兒子了?這可了不得,日后她更是要站在我頭上了呢……”
王夫人知道他二人逗自己開心,遂笑道:“我知道郡主是個好的,便是她說你,定然也是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