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騰直羞愧得滿面通紅。
李守中見了,也甚為體諒他,遂又思忖片刻,說道:“我也布置些課業與他,每日拿與我看。若當真過關了,再接他回來才好……”
王子騰便應了下來,回去思慮良久,便尋到了孫太監處,將李守中的主意說了,又求肯道:“侄兒也年紀大了,如今卻只有一女在膝下……想來我王家日后還需靠我那不成器的侄兒頂了門戶。我家老太太也是太過寵溺,如今侄兒也是無法可想了……只求叔叔幫幫侄兒,對他嚴加看管。”
孫太監怎愿接了這差使,任憑王子騰百般求肯,只是搖頭不同意。
那王子騰實在無法,便撩了前襟,與孫太監跪了,哽咽道:“只求叔叔看在先祖父的面上罷……”
孫太監聽了便嘆口氣,沉吟良久,方說道:“你且先起來……說起來,當日我父平反之事,你幾家皆是出了大力,如今你既然誠心求我,我也不能不依你。只是……”
王子騰聽見孫太監語之中略有松動,忙問道:“只是如何?叔叔請講,侄兒沒有不聽的!”
孫太監點點頭,便開口道:“只是,到底要你去與我那嫂嫂說了方好……我此刻雖能應了你,日后若你家老太太心疼起來,我倒是沒臉見她!再一個你那侄兒心性懦弱,只怕吃不得苦……”
王子騰忙說道:“侄兒這便回去與老太太說,他若不聽叔叔的話,叔叔只管教訓,便是打死了,侄兒也只有感激的……”
孫太監慢慢點了頭。
待王子騰走后,李智方從屋內出來,問道:“師傅當真要他在這里?他這人實在是扶不起來……”
孫太監拍了拍李智的頭,說道:“你還小,卻不明白,他其實無甚大錯,不過是家中太過嬌慣,致使他沒了擔當!好在他年紀尚還不大,想來應能改得過罷……”
李智撇了嘴,說道:“我便看不慣他……成日家便只知道頑些不入流的把戲……”
孫太監便微微一笑,問道:“你可是覺得他不如你?”
李智抬著頭,說道:“他自然不如徒兒我了!比我大了這許多,與我過招還輸給我……”
孫太監登時將臉一拉,怒道:“我成日里教你,不許自尊自大!誰知你還未出師,便瞧不起這個,看不慣那個!哪個許你這樣的?”
李智嚇得跪下,說道:“師傅息怒,徒兒錯了!”
孫太監氣道:“你口中雖說自己錯了,心里卻覺得自己沒錯,是不是?”
李智是兄長與姐姐都是出色之人,故此他打心眼里就沒瞧得起王仁,又知道孫太監一向心清眼亮的,遂也不敢騙自己師父,只連連叩頭不語。
孫太監見了更氣,拍著桌子喝道:“他雖年紀比你大些,好歹也是你師弟!你不說自己身為師兄須得好生教導師弟,卻來處處貶低他!況且你才與他相交多久?又是從哪里知道他甚么都不如你的?甚么叫做不入流的把戲?難道我都白教你了么!混賬!”
李智從未見過師父發這么大的脾氣,心中又委屈又害怕。也不敢犟嘴,只好一面哽咽,一面求道:“師傅息怒,莫要氣壞了身子……都是徒兒不對……”
孫太監閉目坐在椅上直喘氣,李智跪在地上不敢動,房內一片安靜。
過了良久,孫太監才緩了過來,沉聲道:“我教你武藝第一天便說過了,并不是叫你去做甚么懲奸除惡的俠客,而是運籌帷幄,能決勝千里的將軍!你可知道……我父當初為何大敗?”
李智抹了一把眼淚,抽著鼻子說道:“師祖是因為有奸佞小人……”
孫太監又一拍桌子,怒氣沖沖一聲斷喝道:“糊涂!你還未明白!雖說是子不父過,但如今我既教你,你便不能虛敷衍于我!”
李智垂頭低聲道:“是!師祖是因為狂妄自大,低估了敵手,不聽同僚意見,識人不明,未留退路……”
他本就聰明絕頂,一面說,一面冷汗直冒,話未說完,便伏于地上,叩頭誠心悔過道:“師父,徒兒真的知道錯了!求師父原諒徒兒罷!”
孫太監心中安慰,面上卻不動,冷聲問道:“你既知道錯了,可要如何悔過?”
李智抬頭望著孫太監,說道:“待師弟來了之后,我便向他認錯,日后也好生待他。他若有甚么長處,我便向他學,他若有短處,我便告訴他。定不會再如現在一般狂妄了……”
孫太監看了李智半晌,方緩緩點頭道:“雖是說得不全,好在你還小……日后再慢慢領會罷!先起來罷,今兒課業尚未完成,現在先去屋里將《戰國策之魏策二》抄上十遍。”
李智起身應了,自去屋內抄書不提。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