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憐了某些口音比較嚴重的同窗,升松還好念,但連著姓氏一起就容易咬舌頭。
興寧道:“這個字適合你。”
喬子笑著彎了彎眉眼:“我也覺得。”
越聽越是歡喜。
少年們包下好幾個雅間吃酸菜魚,正如喬子介紹那般,這家酸菜魚確實好吃,魚湯湯色清亮,魚肉厚實無刺,鮮味足。他們大快朵頤的時候,這邊發生的事已傳到呂絕手中。
他對裨將道:“知道了,只要沒鬧出大麻煩都不用介入,少年人哪有不年輕氣盛的?今日君侯釣來的魚有些多,你不妨也留下來。”
裨將笑著提起衣擺坐下。
“那末將今日有口福了。”
戚蒼圍著一條圍裙在東廚揮汗如雨,呂絕拉了裨將跟自己一塊兒將魚清理了,又將今日新買的三頭羊宰掉。難得學院那幫惹事精都被打發下山,他也能跟夫人好好相處一陣。
呂絕在延凰十三年調來乾州。
他一直知道梅夢在哪里,只是這些年都沒有主動來找她,一來她未必想見自己,二來他手中也有不少軍務等著處理。一等就等到延凰十三年,呂絕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感覺到了久違的近鄉情怯。躊躇著不知該用什么理由登門,夫人會不會在這十多年將他遺忘了。
還沒糾結出結果,朝思暮想的人找上門。
不過,她不是來再續前緣的。
而是想通過他爭取學院升級機會,順便聘請更多名師,招攬更多生源,其中生源以乾州境內女生為主。公立三院選取最好的生源,剩下資質良莠不齊的能進入本地私塾,就這還要搶破頭,有些孩子父母短視,只知眼前利益而不考慮長遠未來,也不樂意投注精力。
梅夢就是想爭取乾州撥下更多預算,讓她有能力擴張學院規模,給這些天賦相對差勁的孩子一條出路。天賦再差,可只要踏上這條路,二十年三十年以后,命運總比眼下好。
這就是逆天改命了。
戚蒼實力強,但他不愿被乾州官府征辟,只是跟官方保留不好不壞的關系,梅夢無法借他完成擴建目標。戚蒼這廝就翻白眼,慫恿梅夢用了當年呂絕給她的銀莊信物。呂絕怎么說也是沈棠元從之一啊,那些年到處打仗沒少拿戰功獎賞,身家豐厚,擴建書院夠了。
梅夢遲疑不定。
沒兩天就收到呂絕調來乾州的消息。
于是,她就過來了。
看著呂絕,她心中思緒萬千。
二人見面契機跟她當年彌留之際夢到的畫面不一樣,但結果是一樣的。她看到的呂絕也跟夢境中一樣,滄桑成熟,有些游俠義氣。呂絕卻沒想到做夢都不敢夢的場景能發生。
好似二人分別的數十載光陰不曾存在。
自然而然的,他們破鏡重圓了。
呂絕大部分時間住在營中,休沐或是其他得空時候會上山見梅夢,一來二去,營中裨將等人也知呂絕有一因戰亂分別的妻子,紛紛慶祝夫妻倆再續前緣。日子過得很是平靜。
除了偶爾冒出來的波折。
例如,他沒想到鄭喬會是梅夢書院學生。主上那邊不處理,呂絕也沒必要喊打喊殺。
觀察下來,這個鄭喬看著挺正常的。
怎么前世就一副厲鬼瘋子的模樣?
前世今生,不能完全算同一人。
呂絕搖頭:該是夫人教導有方啊。
梅夢可不覺得自己有這個本事。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簡單的教導如何能讓一個惡鬼洗心革面?這背后肯定還有其他內情。梅夢平日對鄭喬沒過多關照,仿佛他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學生,只暗中關注。
此前凝聚文心,戚蒼還來求她。
你給他好好想一個字。
梅夢:他又不是沒有師長。
戚蒼表情古怪:鄭喬修煉后,他的文氣氣息跟前世越來越相似,我擔心他的文心花押還會延用前世的表字,你不怕他被刺激?
文心花押對前世鄭喬是個羞辱。
恰逢鄭喬那個班的講師也來找梅夢,她就答應了,認真取了好幾個,還讓鄭喬自己去選。鄭喬正式突破,凝聚文心花押那日,梅夢也不敢保證花押能正常顯示今生取的表字。
結果——
居然是升松。
不是梅夢取的任何一個。
戚蒼也疑惑,呂絕也不解。
為何會是升松?而不是女嬌?
呂絕可是知道御史大夫顧池當年為了改掉文心花押的字,付出了什么代價,那可是丹府文心殘缺啊,文士之道永生不得圓滿,連累身體也病懨懨了多年。鄭喬看著挺正常的。
跟王庭聯絡的時候,與主上提了一嘴。
主上一點不意外:凡事都有因果。
呂絕不解:末將愚昧,請主上解惑。
自是有人替他付過代價。
沈棠當年打開封神榜,讓一眾被困于此一兩百年的真靈重新轉世給她當牛馬,那些不認識的或者被她殺上去的倒霉鬼,她理都沒理,但跟幾個熟人簡單聊過兩句,念在昔年情分上給他們開過后門,例如翟歡宴安等人轉世前的托夢。除了托夢,宴安還提了個請求。
他問沈棠,真靈被封神榜鎖定,是否意味著轉世后的他們還會保留著前世一些特征?
沈棠給予了肯定答案。
宴安思忖片刻,又問鄭喬會轉世去何處。
他啊,要轉世去餐桌當盤菜,前世魚肉無辜,轉世也要被人魚肉,公平公正,哪怕是他自己也得承認,這都是他應得的,宴君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有些還是別強求了。
宴安搖頭:非是強求。
正如沈君說的,他已經做了一切能做的挽救,盡到了一個師兄該做的一切,只是他太了解鄭喬,也希望這個師弟在被魚肉之后,能有個重來的機會,鄭喬的字便是一個契機。
若不改了,前世今生皆是心結。哪怕有一具正常健康的身體,鄭喬也可能發瘋。
沈棠:宴君打算如何?
父親當年為他取字,不知能不能用。
宴君打算付出什么代價?
宴安也不知自己還有啥:君可自取。
沈棠看著宴安的真靈,抬手取走真靈中跟鄭喬有關的記憶,斷掉二人師兄弟的因果。
宴安:只是如此?
這跟索要器官結果割掉闌尾有啥區別?
沈棠道:我憐圖南。
總不能給寧燕一個病秧子吧?
宴安拱手作揖到底:謝沈君仁慈。
“菜好了,過來搭把手,你們這些只帶嘴來的懶漢——”戚蒼叫罵讓呂絕收回思緒,他跟裨將幾人起身去接。正好梅夢備課結束被濃郁香味勾來,戚蒼張口就罵,“你就更懶了,十指不沾陽春水,老夫是你御用的庖子嗎?”
梅夢坐下接過呂絕遞來的筷子。
淡淡道:“我敢下廚,你敢吃嗎?”
戚蒼:“……”
呂絕笑道:“夫人做什么都是珍饈。”
戚蒼白眼翻上天:“別說酸倒牙的話,年紀輕輕的,眼睛瞎就算了,舌頭還爛了。”
不然怎么連好壞都嘗不出?
其他人都要用勤勞換取食物,唯獨梅夢就坐那兒等著吃就行。上次她也幫過,結果毀了戚蒼辛苦釣上來的戰利品,要知道那可是空軍釣魚佬難得不空軍的戰利品啊,賊金貴!
戚蒼越想越氣。
招呼呂絕帶來的人串羊肉串。
“這可是老夫從外邊學到的秘傳。”
人家怎么肯教授秘傳,這不用多問。
戚蒼將呂絕喊去使喚,倚在憑幾上的梅夢望著天上夕陽輕嘆。嘖,本以為學院突然沒了那些鬧哄哄的神獸會很冷清,如今一看——
也熱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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