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不在意揮手。
“也無妨,反正寂滅不了。”
別說是碎的,就算是齏粉也能“活”著。
“別人是木頭腦子,你是石頭腦子。”
死犟死犟,脾氣跟茅坑石頭一樣臭烘烘。
看著對方活著也行,死了也可以的擺爛態度,沈棠閉了閉眼,也就拋開不管了。正如女子自己說的,這確實不是什么要命的問題。
沈棠轉向一直沒說話的欒信。
“秋家那位犯了錯,我預備給他教訓。”
欒信立馬意識到“秋家那位”是誰,就是欒信那個比他小不了幾歲的義子,先主秋丞的長子。他也沒擔心,因為主上說的是“給他教訓”而不是“殺了他”,這就意味著那個錯不是致命大錯,頂多降爵或是褫奪封號爵位……
“一切全憑主上圣裁。”
沈棠笑容壓不住:“就降郡公為縣公。”
手指點著桌面:“再封你為郡公。”
欒信驀地抬頭就要拒絕,沈棠反應速度可比他要快,語氣不容質疑:“你先別急著拒絕,以你這些年對康國上下貢獻,其實早年就該封國公,如今補一個郡公也是委屈你。”
當年為保住欒信,沈棠用迂回的道德綁架,將屬于欒信的爵位封了秋丞長子,這份恩情她已經給出去,欒信不受也得受,他不肯受架不住秋丞長子母子要受。如此一來,欒信便沒了爵位——爵位就只有一個,秋丞長子占著,欒信便沒有,不然對其他人何其不公?
當年值郡公,統一后怎么也值個國公。
欒信也是一眾元從之中唯一沒爵位的。
當年眾人對這安排都十分不解,一度還引來不少朝臣非議,暗中猜測欒信是不是已經失了圣心,不然怎么連一個最低的九等縣主都沒有——縣主本為縣男,但考慮到這個縣男性別歸屬太明顯,對其他有資格加封縣男的女官女將不太友好,便有禮官提議改為縣主。
其余爵號皆可做中性稱呼,無需改。
至于舊朝中親王之女的縣主被占用的問題,康國那時的親王就一個元親王,還是鼻嘎大點的小孩子,后來直接從元親王被冊立為儲君皇太女,親王之女啥的,未來有了再說。
唯有幾個機靈的嗅到了真相。
欒信的爵位早給出去了,只是不在他腦袋上罷了。要是問問顧池,顧池心情好或許還會透露一點內幕——改元至今十多年,主上隔三差五就要盯著秋丞長子幾眼,不是怎么看重這位,而是要吹毛求疵,挑出對方身上錯處。
這錯處還要不大不小,夠她削對方一等。
偏偏秋丞這個兒子屬烏龜的,能憋。
人家在朝中也沒實職,偶爾上朝當個背景板,回家關上門就過小日子,約束姊妹兄弟以及膝下子女,乖乖夾緊尾巴做人,逢年過節去欒信府上拜碼頭……啊不,探望他義父。
能撐到現在才被削,很厲害了。
顧池看著都替這個倒霉鬼感覺累。
他甚至暗搓搓提醒主上還有其他門路。
這樣等要等到什么時候啊。
還不如栽贓嫁禍,只要欒信不知道就行。
沈棠一本正經地道:那不行,我不能在同一個坑栽兩次,我就要等他主動犯錯。
必須是秋丞長子主動犯錯,不能有任何外力引導,更不能是她或者其他人栽贓嫁禍。
釣魚佬的耐心,從來都是充裕的。
看,這條魚釣了十多年,不就上鉤了?
沈棠前腳收到消息,后腳就歡天喜地將欒信喊過來,面對面商議一下啥封號更合適。
欒信:“可是——”
沈棠按下他的手:“沒有可是。”
欒信:“……”
他對上主上炯炯有神的眸,后者興致勃勃問他:“公義可有喜歡的字?要是一時半會沒想好,我讓禮部去給你擬定?唉,可惜只是一個郡公……單字封號不夠,要不雙字?”
雙字其實也很好。
欒信:“……”
他是看出來主上不容違抗了。
要是繼續拒絕,倒霉的大概是他義子。
義子能小心謹慎這么多年,這里面怎么可能沒有欒信耳提面命?只是欒信能約束得了這位大齡義子,也約束不了義子膝下的子子孫孫。家庭規模大了,想要心齊可就難了哦。
他道:“一切皆由主上圣裁。”
“公義預備這兩年年假怎么過?”
欒信道:“多去民間拜訪隱士名士吧。”
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當官的。
民間也有不少高手更喜歡自由。
吏部年考為什么這么難,他為什么要挑著高難度去刁難同僚,還不是為了鞭策這些同僚努力上進,努力為他文士之道圓滿添磚加瓦。
怎奈何,這些同僚太讓他失望了!
圓滿的上不去至臻,普通的上不去圓滿。
袞袞諸公這般懈怠,他何年何月能圓滿?
欒信這個節骨眼要去休年假,固然有跟顧池那點兒久任則遷的默契,也有遠離中樞要職去民間搜羅圓滿儀式的好耗材……啊不,素材的打算。相信民間藏龍臥虎有收獲。
沈棠:“這有些難。”
康國這些年一直挖舊人養新人。
她比誰都想替欒信湊夠一百個圓滿。
隱士之所以是隱士,是人家真的不好找,欒信一個一個找過去,那得耗費多少時間?
欒信正欲回答,卻見主上目光灼灼看向旁邊那位自稱“伯淵”的伯淵君:“幫忙。”
女子挑眉:“求我。”
沈棠痛快道:“求你。”
女子頗為嫌棄沈棠毫無操守的舉止。
不過——
女子還是答應了,畢竟跟老十那只死狐貍試圖壓榨祂、老七夫婦將祂下落賣好價位、老五落井下石相比——這確實是無足輕重小事。
欒信正疑惑,女子屈指一彈。
一道金紅流光沒入他眉心。
沈棠拍拍他肩膀,笑盈盈。
“天官高照,利路通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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