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多大膽,就干多大事兒。賭一賭,萬一賭贏了呢?荀公位高權重,要是能瞞天過海,他們在朝中不就有人了?日后要做什么事情都方便。風險雖大,但收益動人啊。”
即便不行也能控制人質讓王庭投鼠忌器。
荀貞:“查查本地官員有幾個被控制。”
另一個犢鼻裈人脈哎呀了一聲。
“是個男人。”
荀貞瞳孔劇烈顫抖:“誰是男的?”
那個婦人竟是男子偽裝。
荀貞嚇得手指發抖,整個人冒冷汗,反應大得扶著木柱嘔吐,這一幕把沈德嚇住了。
幾個犢鼻裈人脈也不敢動彈。
第二日,荀貞拿到了真正的賬目。
第三日,相關人等全部押解送去王都。
第四日,所有賬目都已明朗。
貪污極其嚴重,近乎八成都被本地利益集團瓜分,臟錢洗白之后,進入那倆文心文士手中。沈德怒極:“實在是猖狂,黎庶的農補都被貪了,連去歲分的鴨苗也全都沒了。”
本地黎庶根本不知道這些消息。
王庭收到的消息則是刁民吃盡了雞苗鴨苗豬苗,連送出去的種苗也被烹煮。幸好此地這兩年天時還算不錯,否則按照他們這個折騰辦法,一旦旱季來了,蝗蟲在灘涂大量產卵,興許就會形成蝗災肆虐各地,損失無法估計。
更離譜的是河堤加固材料以次充好,每年清理淤泥的工程也被低價層層外包給民間。
關鍵是民間工程隊伍還不靠譜。
沈德以為自己就來治個蝗,沒想到連著蘿卜帶著泥,一拔就拔出來一堆的大小問題。
她干脆讓官府張貼告示。
本地黎庶有什么冤情全部可以上訴。
她倒是要看看,這里究竟還藏著什么。
結果,問題還真不少。
沈德一邊處理一邊低聲咒罵:“……這些個蟲豸可真是……這怎么不算一種治蝗?”
連軸轉了一旬多,終于能稍微喘口氣。
“荀公的病情可穩定了?”
那日后,荀公整個人陷入沉默。
三天前倒下,病情來勢洶洶極其嚇人。
偏偏他還強撐著要干活,沈德怎么勸都勸不住。不得已,她只能給王庭送了八百里加急空運。一邊走一邊想著姆媽現在應該收到消息,不知道會不會生氣。走著走著愣住了。
“仇叔怎么在這里?”
仇叔這會兒不是在凰廷嗎?
“我就知道,仇叔是不放心我的。”
公西仇正倚靠在柱子上,聽到動靜瞥過來,沖沈德招手。沈德剛上去,他屈指一彈她眉心,笑意得逞:“我是跟著大哥瑪瑪來的。”
“姆媽來了?文武百官還不炸鍋啊?”
“快去快回,不被發現就行了。”
反正糊弄這幫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沈德湊在公西仇身邊往屋內看,隱約能透過屏風看到一道熟悉身影:“姆媽是擔心荀公的身體?荀公那日過后就看著不太對……”
公西仇:“他以為他把老婆轉世殺了。”
可不得憋出病來?
沈德:“……不是?”
公西仇道:“自然不是。”
在康國建立之前,亂世末年的人口一直是負增長的,而且一年比一年厲害,哪有這么多名額讓靈魂轉世,滯留的真靈有許多都被六道輪回隨機投去了其他相對和平的世界了。
其中也包括荀貞的亡妻。
這也意味著夫妻倆緣分僅限于這一世。
沈德:“那她怎么知道那么多?”
“那可有太多辦法了。”
荀貞還是沒被曲譚騙夠啊。
沈德:“……”
隱約能聽到荀公跟她姆媽斷斷續續對話。
“使君上擔心至此,是貞之失。”
姆媽抬手撫上荀公眼皮,嗓音低沉溫柔:“唉,你啊。好好睡一覺,送你一場夢。”
這一覺,荀貞睡得很沉很沉。
夢中,他看到一高挑頎長的中年男子,面白無須,黑發短而零碎,身著筆挺貼身的古怪制式衣物,雙手搭在一個圓盤之上。古怪的鐵皮箱子除了他,還有一婦人與一對少年。
看著像是一家四口。
談論的內容像是倆少年的學業。
什么中考,什么成績,什么補習班。
荀貞看了一眼婦人便收回了視線,他在中年男子身上嗅到了熟悉的靈魂氣息。后者目不轉睛盯著前方的車流,一路紅燈,走走停停。
最后,在一處奢華小區地下停車場停下。
中年男子開車給孩子拿書包。
上電梯之前,他看了一眼荀貞的位置。
那眼神,分明是看到荀貞。
婦人訝異問他看什么。
中年男人道:我好像見鬼了。
突然出現在副駕駛,坐他旁邊沉默不語還穿著寬袍大袖的古風男鬼,給他一點點眼熟感覺。一開始他嚇得要命,可后座的家人讓他勉強冷靜。意識到古風男鬼沒有害人的意思,他才一點點放松下來,不然還真開不回家。
婦人:……地下停車場鬧鬼傳聞?
電梯打開了,古風男鬼一副懵逼模樣讓中年男人覺得好笑,鬼使神差一般開口邀請。
你要到我家做客不?
婦人:……祂來了?
沒有……我看他眼神怪怪的。
婦人眉頭一挑:你倆人鬼情未了?
求你看點陽間的東西吧。
再抬頭,古風男鬼已消失。
打開門,古風男鬼飄在窗臺上。
中年男人:哈嘍,能聽到我說話嗎?
看著窗外車流的荀貞抬頭看他。
聽得懂,能溝通,我倆以前認識?
荀貞沒回答,反而提問。
你,幸福嗎?
我姓福,我也幸福。中年男人倏忽想到往上那個姓福的采訪,噗嗤笑出聲,隨即一臉正色告訴荀貞,兄弟,不管你有什么遺憾,人死如燈滅,你該轉世就去轉世吧。
荀貞:嗯。
中年男人:……
這只古風男鬼好善解人意啊。
雄雞破曉,荀貞從光怪陸離的夢境醒來。
高熱已經退去,四肢還有些虛弱。
他扭頭發現支頤淺眠的主君,微怔。
主上這是守了自己一夜?
意識到這點,他感覺胸腔被某種酸脹液體充盈,一國之主能為臣子做到這步,罕有。
“醒了?額頭也不燙了,早膳要吃點什么?”沈棠醒來,也不問荀貞夢中看到什么。
“清粥即可。”
荀貞下午就精神抖擻投入工作。
他一精神,有些人就倒霉了。
沈棠看著賬本嘆氣:“人要想貪污,小腦瓜子轉得快。你說,有這腦子干什么不成,非得試探王法的底線。這不,命都浪沒了。”
王庭這般巡察都無法杜絕貪腐之風。
可見人類在貪污方面的堅持能讓人瞠目。
陽間官場卻陰得沒邊啊。
但,貪污她的錢,不能忍!
荀貞更不能忍。
貪污主上的錢就是貪污他的錢!
錢在哪里,愛在哪里。
滿朝文武皆不能望他項背。
貪污他的錢就是剝奪主上對他的寵信!
見一箱箱贓銀被國庫沒收了,沈德翻看著改建灘涂的預算,道:“荀公老當益壯。”
貪官辛辛苦苦好幾年,荀公一朝就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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