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寧心中稍稍舒了口氣。
他雖早慧穩重,可畢竟才六歲多。
他問學錄,同一批特招的魏盛住哪里。
學錄道:“自然是住在女寢。”
他叮囑男女寢不可逾越。二人課業進度差不多,應該會一起上課,明兒就能見到了。
“多謝學錄。”
學錄對他此舉甚是受用。
一開始還擔心這些有天賦的學子眼高于頂,脾氣桀驁難馴,真正接觸下來才算放心。
待學錄走后,興寧又收拾一番宿舍。
屈指掐訣:“子虛烏有。”
兩道一模一樣的化身出現,興寧道:“你們先溫習明日要學的內容,我先去食堂。”
子虛烏有對此并無異議。
興寧很快就發現麻煩地方。
食堂實名制的,而實名制道具就是丹府天地之氣凝聚的媒介,文心文士的文心花押、武膽武者的武膽虎符、杏林醫士的砭石診籍……首次登記留下個人信息,以后就方便了。
興寧:“……”
名臣名士傳可是康國暢銷書。
官場士人一人一本。
國子學的學生應該也有反復拜讀。
他嘆了一聲,化出了文心花押,完成了登記。登記過程中,興寧不止一次看到對方抬頭盯著自己,眼神古怪,似乎是沒想到有家長連名帶姓抄襲偶像,孩子的壓力得多大啊。
興寧去打飯。
盤中滿滿都是肉。
打飯婦人還一個勁兒給他塞。
眼神中帶著絲絲縷縷心疼,估摸著是沒見過這么清瘦的國子學學生,以為他被虐待。
正是學生下學的時間,食堂沒空位。
沒空位就只能跟人拼桌。
興寧找了位看著就好說話的女君。
女君衣著看著簡單,幾乎沒有多余的裝飾,如清水芙蓉,僅一眼便讓興寧心生好感。
他暗暗猜測,應是高幾級的學長。
得到應允,興寧坐下:“多謝學長。”
學長女君:“瞧著面生,你是新學生?”
“嗯,今日才辦的入學。”
“今日?”學長略有訝異,因為本學期的入學考核已經結束,隨即有想起什么,“我記得有座小院特招舉薦兩名新生,就是你了?”
興寧點頭:“嗯。”
“記得是一對童男女?”
學長女君聽另一位司業提過。
對方還感慨說其中可能出一個一步至臻的奇才,未來成就有可能跟褚尚君師徒比肩。
學長對此不置可否。
褚尚君這對師徒是從亂世走過來的,而今天下承平,想要達到那種高度可不容易啊。
不是說潛力不足,而是立功機會不多。
興寧略略點頭。
不知何故,他見這位學長甚是親近,心跳也失了穩重,對女君相貌是越看越喜歡,可這種喜歡卻不是長輩說的男女之喜。他年歲小,本不該懂二者區別,可直覺告訴他不同。
學長問他姓名。
興寧遲疑了一會兒:“興寧。”
學長又是一怔:“興寧?哪兩個字?”
興寧本想說“興盛安寧”之意,可這念頭剛到他嘴邊打個轉就變了:“何處堪惆悵,情親不得親。興寧樓上月,辜負酒家春。”
學長:“……竟是這兩個字?”
興寧清瘦臉上浮現些許的尷尬。
畢竟,跟統一大陸的康國相比,宴安不過是亂世年代某個軍閥勢力治下的一名尋常士人,恰如亂世無數被碾成齏粉的游魂,沒什么特殊。亂世懷揣理想而亡的人如過江之鯽。
不算多出彩,他還死得早。
但架不住主上念著此人,而他妻女又出彩又活得久,加之名臣名士傳首冊的含金量,宴興寧這名字在某些士人圈子也算是如雷貫耳。
興寧難得語塞,不知該如何解釋。
“家父傾慕宴公久矣。”
這個解釋也能說得過去。
公西仇保育協會創建至今,“仇”也是網紅字了,不是當做大名就是塞進表字里面。
學長笑容清淺。
“阿父在天有靈也會欣慰有如此良友。”
興寧:“……”
學長是不是說了“阿父”兩個字?
也就是說……
眼前這位不是什么國子學學長,而是兼任國子監司業的安國公世女,宴歲,宴妙華?
同時也是宴安之女。
興寧小小年紀,首次嘗到何為尷尬。
他現在就尷尬到無以復加。
撞名撞到了人家亡父頭上3」∠?
興寧也不是朝堂那些老狐貍,表情好理解得很,宴妙華也忍不住抵著嘴角輕笑出聲。
好在她也沒為難興寧。
欺負六七歲的孩子可太丟人了。
宴歲收起笑容,免得傷害小孩兒敏感心靈:“你怎么就吃這么點?瞧著太瘦了……”
興寧微微鼓著兩頰,苦惱道:“唉,人人見了我都這般說,可這肉也不是幾口就能吃回來的。我也不知引氣入體,凝聚文心之后,這個頭就抽長這么快,連衣裳都不好做。”
宴歲道:“都是這么過來的。”
進入高速生長期,會在兩三年內長到接近成人的身量才減緩速度,興寧這才哪到哪?瞧著眼前眉眼跟畫像中的父親有些相似的少年,又想到他倆同名,宴歲神情柔和了幾分。
叮囑道:“別挑食,生長期要多吃豆奶蛋肉,否則骨頭易脆,四肢百骸都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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