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褚曜處理及時,嚴密封鎖消息,才將沈棠此次意外受傷帶來的影響降到最低。
文武聚在帳外,不時往營帳方向張望。
他們大多數還不知沈棠受傷細節,只曉得中軍提前下令撤軍,鳴金收兵了才聽說主上出意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眾人心中惴惴,見褚曜出來立即圍攏上去打聽消息。
“褚相,主上出什么事了?”
“褚相,我等可否進去見見主上?”
褚曜這會兒一顆腦袋兩顆大,總不能告訴一眾同僚主上又被康瘟神克了,先挨了戰馬一腳導致肋骨斷裂,怒氣攻心險些氣死,后被他不經意間火上澆油劈斷了頸椎骨吧?
刀口舔血的武將骨子里都挺信奉神鬼之說,出征開戰都要挑武運昌隆的黃道吉日。
這會兒要是說了,確實影響信心。
褚曜只得道:“主上此番偶得體悟,可礙于戰場嘈雜,心悟不得通暢,一時入了魔障。幸好解決及時,眼下貴體無礙,休養半日就可大好,諸公無需擔憂,皆去忙吧。”
他這番話跟傳出來的消息有很大出入。
只是在座皆是人精,他們不僅知曉褚曜在主上心中地位,更知主上在褚曜心中的地位。偌大康國,要說誰絕對不會背叛主上,褚相絕對名列前茅,自然不擔心他對主上不利。見他神色似有疲倦,有人心中存疑也沒拆穿,明面上接受這解釋,紛紛抱拳告退。
當然,褚曜這些話也就打發一下其他人,對顧池這樣創業初期的元老是瞞不過的。
他神色古怪:“又是康季壽?”
褚曜無奈:“除了他,還能有誰?”
十八等大庶長被一匹戰馬撂倒?
哪怕這匹戰馬的素質頂頂好,那也不做不到啊。二者之間的差距就像是山君跟祈善家“貓假人威”的素商——素商能一個尥趿將山君踹得肋骨一斷七八根?實在是離譜。
而康時這個瘟神能將不可能變為可能。
只要有他在,再小的概率也可能發生。
顧池一邊注意褚曜的臉色,一邊似不經意提及細節:“主上在褚大將軍出征之前,不是刻意叮囑他要盯著點季壽么?以他性情,不可能不上心,莫非是碰見棘手戰事?”
要么褚杰不靠譜,要么踢到鐵板。
褚曜經他提醒想起這茬,瞧著臉色更差了,強忍著翻涌的火:“主上在帳內睡著,望潮你先派人周密護著,這段時間最容易出意外,我先去查查有無褚杰那邊的消息。”
顧池一口應下:“這是自然。”
他聽到主上罵罵咧咧的心聲了,曉得人已經轉醒。目光送走褚曜,顧池踏入主帳,看到的不是暴跳如雷的狂躁主上,而是躺直了呆呆看著帳頂的沈棠,似一團泛著七彩琉璃光彩的泡泡,輕觸一下就會“啪”一下散成沫子。
安靜,憔悴,蒼白,柔弱。
美得非常有氛圍感。
忽略她內心一秒十個字的臟話問候,哪怕是女媧大神來了都得承認這是她的畢設。
顧池行禮,沈棠不搭理。
顧池口中直“恕罪”,安靜坐下。
沈棠看著帳頂,他看著沈棠,實力越強的武膽武者對外界視線越敏感,被人盯久了就有種如蛆附骨的不適感。君臣僵持了沒多久,沈棠不得不從“四十五度憂傷望天”的傷痛中回神,從被褥下掏出一只玩偶砸到他膝前。
“主上莫氣,傷身。”
顧池將那只玩偶擺回她手邊。
沈棠幽幽道:“我現在要一個私密空間好好問候賊老天,你跑過來充實詞庫嗎?”
顧池在一邊害得她都不能自由發揮了。
“主上那點詞庫,池已學得真傳。”
沈棠:“……”
得,這是趕也趕不走了。
要不是還要面子,她都想將被子往上一拉,將腦袋埋了得了,顧池再膽大包天也不敢將她被子掀開。她無奈嘆氣,指揮顧池::“那行,你別傻坐著,給我削個果子。”
不多會兒,聽到顧池起身衣袖摩擦響聲。
但很久都沒聽到刀片削果皮的動靜。
沈棠被方衍叮囑不能轉動脖子,她眼睛努力斜過去也看不到顧池在干啥。正要問是不是沒找到,便聽到顧池嘆氣:“果子爛的。”
沈棠:“……意料之內。”
顧池又道:“有顆果子被條小蛇掏空。”
沈棠要是咬一口,大概率咬跟蛇來一個親密蛇吻。顧池最后一個絕殺:“毒蛇。”
沈棠心碎地道:“……我不吃了。”
別說吃了,最近連喝都不能喝,以前也不是沒發生一口水差點將自己嗆死,吃一口魚,結果魚刺卡喉嚨差點讓她駕崩……教訓過于慘痛,以至于她想起來都忍不住心顫。
“我想吃一顆,主上可否割愛賞賜?”
“一堆爛果有什么好吃的?”
不知情的人聽了還以為她虐待大臣。
結果,顧池伸手拿起果盤最后一顆紅彤彤果子,一口下去汁水豐沛,口感脆爽,果肉厚實而皮薄。他贊道:“不愧是進貢御果。”
沈棠:“……”
這還能忍?
她抄起手邊玩偶,循聲砸了過去。
這次直接砸顧池的臉。
顧池也不知該如何同情自家主上了,想笑又怕惹她生氣,反倒將他自己憋得臉色漲紅喘不過氣。想著康時這次回來少不了被主上料理,同僚遭罪他吃瓜看熱鬧,美得很。
他這一番插科打諢,沈棠都沒心思回想昏迷前的社死經歷了。只需稍作調理冷靜,心情就從對瘟神康時的問候,轉而生出對重臣季壽的擔心:“他那邊可有消息回傳?”
不提這個“他”是誰,顧池心知肚明。
“無晦去查探了,前腳剛走。”
消息還沒這么快回來。
沈棠閉眼沉思了一會兒:“望潮,讓人去將公羊永業請來,這次麻煩他跑一趟。”
康時透支“花唄”也比陷入困境好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