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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90:你懂什么叫忠君?(下)【求月票】

      盡管有心理準備,真正聽到沈棠厚顏無恥的論,吳賢仍為之嘴角抽動,表情比毛線團還復雜曲折。世人皆知金銀錢財是好東西,但誰會將這玩意兒掛嘴邊?哪怕心里愛死了錢,嘴上也要矜持,甚至叱罵兩句銅臭味以昭示自身清雅脫俗,有別于凡夫俗子。

      沈幼梨倒好,一開口就死要錢。

      自己怎么說也是一國之主,哪怕淪為階下囚,真正價值也絕對不是金銀能衡量的。

      開口閉口就談錢,有辱斯文。

      他問:“你貴為國主,還會缺錢?”

      沈棠道:“缺,我都快缺瘋了。”

      吳賢:“……”

      沈棠繼續嬉皮笑臉,一點兒不在意起居郎垮下來的臉,還曲肘搭上吳賢肩膀,姿態頗為親昵:“不瞞昭德兄,康國建立之初真是窮得叮當響,恨不得一文錢掰成兩半花。即便是我這個國主,一年到頭也沒個結余,從年頭節衣縮食到年尾,這還不叫缺錢?”

      吳賢這才注意到沈棠身上的料子。

      確實不是多昂貴。

      不僅是沈棠,她帳下文武穿著大多素凈,衣裳紋飾以不起眼的暗紋為主,處處透著質樸之氣,這跟高國朝堂文武完全是兩個極端。

      在高國入仕的臣子,哪個家底薄弱?

      哪怕是世俗刻板印象為“五大三粗”的武將,也喜華美靡麗,更何況是世家文臣?

      沈棠對吳賢的視線泰然處之。

      她繼續道:“想想創業史就忍不住為自己掬一把辛酸淚,唉,想我辛辛苦苦五六年才讓家家戶戶有了點余糧,境內子民不至于一年四季餓著肚、光著腚兒,地方糧庫也終于不是耗子見了就扭頭的地方。幾年積蓄,咔嚓,被人做了個龐氏騙局套了個干凈。”

      吳賢眸色一凝。

      他不懂龐氏騙局,結合語境也能猜中意思。聽出來沈棠是在清算金栗郡那批糧草。

      吳賢提醒沈棠:“此局非高國所為。”

      難道不是北漠設局騙走了糧草?

      沈棠頷首:“確實不是高國設局,但糧草是在高國境內被燒的啊。北漠將這批贓物送至高國,再假借高國境內大商賈之名轉運回北漠。我第一時間聯絡昭德兄,左等右等卻只等來糧草被燒的噩耗。這些糧食是不是真被燒了?你我都不是孩子,心知肚明。”

      說到最后一句,她語氣添了寒意。

      吳賢:“……”

      事到如今,狡辯也沒意義。

      他選擇保持緘默。

      沈棠發出由衷感慨:“咱們都見過餓殍枕藉的慘狀,見過走上絕路的人易子而食,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想讓所有人不餓肚子有多難,我攢這么點兒家業有多難……”

      所以,她真的窮。

      缺錢,缺糧,什么都缺。

      吳賢閉眸忍下太陽穴的脹痛。

      “既如此,明人不說暗話,你要多少?”

      “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當然是全都要啊。”沈棠撲哧一笑,在吳賢瞪圓的銅鈴大眼怒視下開口,“要錢要財,要的不多,舉國上下的財力即可;要城要地,要的也不多,只要高國境內每寸土地!其他的,例如昭德兄這條命,那就看你自己愿不愿活。”

      吳賢回過味,意識到自己被戲耍:“沈幼梨,你當我吳昭德真是貪生怕死之輩?”

      沈棠忙擺手示意吳賢冷靜。

      “昭德兄,勿惱。”她的眸子寫滿狡黠,有著看穿一切的清明,說話刻薄得令人死心,“我可沒羞辱你的意思,只是眼下局勢——說句難聽的,昭德兄怕是被放棄了。即便我愿意開籌碼讓高國換你回去,開低了,我不甘心,開高了,你的臣子怕是不愿。”

      吳賢怒道:“吾再不濟也是一國之主。”

      哪里是說被放棄就被放棄的?

      沈棠道:“人都是趨利避害的。”

      一句話差點兒將吳賢噎死。

      從利益二字出發,吳賢確實有被放棄的可能——與其傷筋動骨將他換回來,倒不如擁立他兒子為新主。既能降低損失,也能全了忠臣良將的面子,可謂是一舉兩得之策。

      道理他都懂,但就是心塞不肯接受現實。

      若他承認,等同于承認自己御下無能、君臣離心,臣子們連掏錢贖回他都不愿意。

      當著沈棠的面承認這點,還不如殺了他。

      吳賢再次陷入了沉默。

      見吳賢臉色跟鍋底灰看齊,沈棠沒啥誠意地打哈哈:“當然,這都是我一家之。這世上總有忠君之士,重道義而輕利益。凡事無絕對,昭德兄不必將我的話放心上。”

      可惜,這話并未讓吳賢臉色好轉。

      因為從沈棠那幾段插科打諢的話來看,她的態度很明確——拒絕和談!兩國之戰的結果只能有一個,那就是康國兼并高國!不管高國派使臣交涉,開出多少籌碼都無用。

      捋清這些,吳賢看向沈棠的眼神更復雜:“……你既有了決定,決心打到底,不與高國商談,又何必與吳某說這些?莫非是想看吳某人當階下囚是什么模樣?看個熱鬧?還是說,希望聽吳某開口向你乞饒茍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用不著如此羞辱人!”

      “不不不,跟昭德兄說這些,并非為了這些。”沈棠笑容添了幾分狡詐,“我是想勸昭德兄,不如寫封傳位詔書,將國主禪讓給哪個孩子,也省得高國派使臣跑一趟。”

      橫豎高國臣子都沒真心將吳賢迎回去。

      與其浪費時間交涉拉扯,不如吳賢直接給他們臺階下了,他們省事,沈棠也省心。

      吳賢:“……”

      沈棠好奇:“昭德兄這般瞧我作甚?”

      吳賢直不諱:“看你有無腦疾。”

      沈幼梨這個決定是用屁股做出來的嗎?

      康國文武居然也不阻攔?

      只要吳賢一日還是高國名正順的國主,不管高國文武有無真心迎回他,明面上都要裝出真心,為他奔波。如此,沈棠便能以吳賢為籌碼,讓高國投鼠忌器。一旦吳賢禪讓給兒子,自己成了太上王,一朝天子一朝臣,高國那邊就少了忌憚。走了合法程序退位還深陷敵營的太上王,死了就死了。不管從什么角度考慮,這個決策都不利于沈棠。

      吳賢又道:“還是說,你另有陰謀?”

      沈棠恨不得三指朝天發誓:“我一生坦蕩,斷無陰謀!昭德兄怎能如此揣度我?”

      吳賢:“……”

      明明是劍拔弩張的時刻,他卻莫名其妙笑了一下,仿佛聽到什么有意思的冷笑話。

      沈幼梨?

      一生坦蕩?

      這廝雖生得貌美,奈何臉皮太厚。

      盡管沈棠的提議讓他心動,但吳賢沒有輕易答應,他要好好思索一下其中的陰謀。寧愿相信媒婆那張破嘴,也不信沈幼梨的鬼話。

      吳賢被帶下去,沈棠無奈撫額,吐槽:“……吳昭德該用心眼兒的時候,用得一塌糊涂,不該用心眼兒的時候,他倒裝上了。”

      自己不過是想給梅驚鶴一個驚喜。

      吳賢何不成全她的心愿?

      顯然,吳賢沒有成人之美。

      索性他也不是今日重點。

      沈棠還有不少事情要忙碌。

      “俘虜都清點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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