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又故意晾了烏元兩日。
逼得烏元主動找上門。
當然,他先走了顧池這條門路。
此番準備的禮物,豐厚得令人咋舌。
顧池這邊早就有沈棠授意,從容淡定收下烏元的禮物。此行除了烏元、龔騁,還有兩名侍女。烏元依著諾,帶她們攜重金登門道歉。顧池收下禮物,態度卻很冷淡。
兩女上前行禮道歉,被他趕出去。
見這般,烏元只能使眼色讓她們退下,免得讓顧池生厭:“請先生憐憫北漠。”
他是個能屈能伸的人。
即便顧池在大年三十叱罵他“滾”,烏元這會兒也能當此事沒發生過,還以“侍女無禮沖撞”為借口,登門找顧池道歉。而他真正的目的是買通顧池,幫忙催催進度。
顧池:“北漠何須一個病秧子憐憫?”
烏元苦笑一聲:“先生如何不知北漠現況?康國主收縮兩地商貿,北漠諸多部落受影響。大部落還好點兒,底蘊深厚撐得住,那些小部落便沒這么幸運了。如今這季節,更有普通人受凍挨餓。倘若局面無法控制住,待開春,境內局勢怕是控不住……”
他這話說得可憐巴巴。
話里話外卻又都是威脅。
沈棠是忌憚北漠,才掐著北漠的商貿,導致北漠境內諸多部落缺少物資。北漠的冬天比較漫長,這期間不知多少普通人熬不過去。積攢許久的悲憤無從宣泄,部落子民為了生存,便會無視王庭想要和平的理念,堅定出兵劫掠的念頭,兩地局部戰火重燃。
這是兩方都不愿意看到的。
若非沈棠將人逼到絕路,何至于此?
康國新立,正需要休養生息。
北漠這邊也不想掀起戰火。
只要各退一步,兩地便能相安無事!
這是雙贏的好事兒。
烏元給顧池戴上高帽:“先生是康國主心腹重臣,若您愿意向康國主陳奏,闡明利益關系,想來開明如她,也會考量此事。于北漠子民有利,但于康國子民更有利。”
他們還愿意高價買沈棠手中糧種。有這一筆錢,建國初期不就能寬裕一點兒了?
烏元甚至透露,價格還能商量。
顧池冷笑道:“這可不像你。”
雙方談判,打的就是心理戰。
抓準對方心理才能爭取最大的籌碼,烏元卻仿佛莽撞憨貨,自爆底線,主動讓利,這中間敢說沒有貓膩?北漠越是殷勤、越是主動,越顯得北漠提出的合作有問題。
“還是先生洞察人心。”烏元干脆將自己野心攤開來講,“不瞞先生說,若烏某真能促成兩地邦交互市,買到康國高產糧種,所獲威望足以壓過其他兄弟。北漠之地,下一代便是烏某說了算。如此,怎叫人不心動?此事關乎未來王位,跟王位相比,割舍一些利益給友邦,有何不可?此事若成,烏某愿與康國,兩地永結友好,守望互助。”
只差告訴顧池,買糧種的錢又不是他出,他心疼個什么勁兒?只有辦成這件事情,功勞才是他的。這次真的帶著誠意!
顧池對此不置可否。
但念在這份厚禮的份上,也愿意幫烏元說兩句話。烏元得到了應允,笑容滿面。
只是在踏出營帳的瞬間收斂干凈。
殊不知——
顧池也是如此。
他用手撥開那堆禮物敲了會兒。
一成留下,三成打包送出去。
剩下六成都送到沈棠手中。
不意外,它們原地表演一個離家出走。
沈棠對這一幕也見怪不怪了。
她在意的是——
“烏元這小子還挺大方,下了血本收買你啊。不過,為什么就只分給我六成?要不是你主公我晾著他,他能給你送這么多?賄賂是不正當收入,怎么說也該給七成!”
給她七成,剩下三成算他清白收入。
顧池道:“池也要攢些積蓄。”
他這個年紀還沒點兒家底,不像樣。
沈棠這邊撇嘴,嘀咕道:“攢些積蓄?你一個單身的……算了,計較這一成也沒意思,回頭從烏元身上多刮一些肉下來平賬也一樣。我明兒就見他,給點甜頭嘗嘗。”
一直晾著也不是個事兒。
以龔騁的實力,鬼知道他這段時間有沒有到處“閑逛”和“踩點”,將這么一伙人留在自己主營,她也要承擔風險。有些事情都不好處理,還是快點兒將人打發走吧。
沈棠留了兩道文氣化身接力加班。
自己本尊則出去飯后消食。
剛剛宵夜吃得有些撐。
不知不覺逛得有些偏僻。
沈棠腳步一頓,望向某個方向:“出來,鬼鬼祟祟,也不怕被當成刺客處理。”
暗中走出來一道青年人影。
不是旁人,正是龔騁,龔云馳。
后者仍是一襲簡單勁裝,面上是常年不變的沉默,他在距離沈棠兩丈距離處停下,見沈棠出門連個親衛都不帶著,不贊同道:“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康國主可知?”
“我還能在自己的大營被人殺了?”她散步沒多會兒就注意到暗中有人窺視,但對方沒殺意,她就想知道對方能憋多久,故作不知,沒想到龔騁還真沉得住氣,“再說了,莫說這個大營,康國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的。既然都是我的,何來危墻一說?”
龔騁仍立在原地不說話。
沈棠道:“說罷,有什么事?”
龔騁沒事兒跟蹤自己,但又沒有動手的意思,肯定有事相求。反正不會是敘舊。
“你跟公西仇很熟悉?”
沈棠沒想到會從龔騁口中聽到知己的名字,眼神上下掃視龔騁,心下猜測對方的目的,嘴上道:“我跟他是很熟悉。你來找我是為了他?他跟你,應該沒什么仇才對。總不能為了當年孝城一戰,找他復仇吧?”
孝城確實是公西仇攻下來的,但他是將領,攻城也只是奉命行事,而龔騁并非孝城人士,找他尋仇作甚?真要尋仇也是去找辛國王室——如果王室還有活口的話,或者去找鄭喬的墳墓,將他尸體刨出來鞭尸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