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霍府內室，霍夫人為霍耘卸下外袍，輕聲問道：“老爺，今日賈侍讀的提議，妾身覺得倒是個不錯的機會。勁兒那孩子文路不通，若能去軍中歷練，說不定能闖出一番天地。”

霍耘搖頭嘆道：“夫人，你有所不知，這其中利害關系，遠非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這是何意？”霍夫人疑惑道，“賈環如今是朝廷新貴，圣眷正隆，勁兒若能在他麾下任職，豈不是好事？”

霍耘壓低聲音，道：“夫人可知道，賈環是韓王殿下的人？”

霍夫人一怔：“這...這與勁兒從軍有何關系？”

“關系重大啊！”霍耘神色凝重，“如今朝中局勢微妙，燕王、楚王、蜀王明爭暗斗。韓王與燕王是皇后嫡出，以后少不了也要參與進去。”

“我們霍家世代清流，向來只忠于朝廷，不參與皇子之爭。若是勁兒投入賈環麾下，在外人看來，便是我們霍家站隊韓王了！”

霍夫人皺眉道：“竟有這等關竅...”

霍耘踱步到窗前，望著窗外飄雪，沉聲道：“朝廷最忌憚的，就是朝臣結黨營私、依附皇子。若讓人以為我們霍家投向韓王，不僅我的仕途到此為止，整個家族都可能陷入危機！”

“朝廷能任命我為順天府府丞，恐怕也是因為我霍家一貫中立。”

“如今順天府府尹阮大人調走了，新的順天府府尹張大人還沒來上任，張大人祖父去世，他進京之后，少不了會上折子丁憂一年。”

“如此一來，順天府或許就暫時由我來署理，此時，是及其關鍵的時候，不可輕易行事。”

“可是...”霍夫人猶豫道，“勁兒的前程...”

霍耘長嘆一聲：“作為父親，豈能不為自己兒子的前程著想？但家族存亡面前，個人前程只能退居其次。”

霍夫人還是不甘心，道：“我們從福建來京城，京城的武勛家族，水可深了，沒人提攜，老三哪怕隨便找個地方從軍，恐怕也很難有出頭之日。”

“這賈家是八公之首，家中勢力在京城可不小，難得老三意外救了蘭哥兒，才有了這份機緣。”

“人家賈侍讀，愿意給老三這個七品武職，也是為了感謝他，如若老三能跟著賈侍讀，算有個好的前朝了。”

霍夫人說得起勁，霍耘卻完全不為所動，霍家書香門第，已經傳了幾百年，家族興旺。

霍家一直嚴守祖制，“忠君而不附黨”。

朝堂之中，自守中庸之道，或許會有被冷落的時候，也不能為了一時之機，將家族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只有流傳千年的家族，沒有千年的王朝。

“夫人，治家如航舟，不僅要看一時的風雨，還要把持遠方的方向。”

霍家能綿延幾百年，靠的從來不是投機取巧，需有審時度勢，不偏不倚的智慧。

皇權的更迭，越是顯赫的家族，越容易成為眾矢之的，霍家若因為一時之利，選邊站，贏了固然更上一層樓。

輸了怎么辦？

家族將萬劫不復。

新君繼位，清算對手的勢力，是必不可少的。

與賈家保持親戚來往，既不疏遠，也不親近，或許才是長遠的生存之道。

霍家的根基在福建，在京城為官，每一步都需要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既要為眼前謀，也要為子孫謀。

霍夫人聽不進去，冷哼一聲，甩袖往外走，氣呼呼的道：“我不理，老三也是咱們的孩子，你這做爹的，不能太偏心，你要給他找個好的出路。”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