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這就冤枉臣了。”
劉諶面不改色,但嘴上卻抱屈道:“您也知道,臣奉旨兼領的五城兵馬司,這底下的人,多是從此前平叛中致殘立有戰功的,這缺胳膊少腿的,在五城兵馬司可不少。”
“眼下虞都內外諸坊皆設有刑場,要處決這幫經過公審定罪的奸佞敗類,還有他們的家眷親族姻族,此等規模的處決,在虞都是很少有的。”
“為了維護秩序,直屬平國公的北軍,還有暫歸平國公節制的南軍,是抽調了大批精銳奔赴各處維持秩序,可是這事兒吧,不能只靠南北兩軍的來做吧,隸屬虞都令府的巡捕營也要做,上述諸司都動了,五城兵馬司也要動,不然這好事豈不成了壞事?”
“您也知道,負責維持秩序的差事有多難,這虞都內外諸坊的百姓,聽到這幫奸佞敗類曾經犯下的累累罪行,那肯定是壓不住心中的火的,那肯定是要動的,臣總不能叫一幫站都站不穩的兵卒去維持秩序吧?”
“呵呵…”
楚徽笑而不語,心里卻暗罵起來。
別人不知兵馬司啥情況,他楚徽如何會不知?
在兵馬司的兵卒,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又哪個是簡單的啊,即便是少腿,可拄著拐,拿著兵器,依舊是很了得的。
此前,楚徽可是親眼瞧見,一隸屬南城兵馬司的兵卒,少了條小腿,拄著特制拐杖跑的飛快,當然楚徽也知其肯定私下吃了不少苦,但是這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
‘你個老狐貍,故意的就說故意的唄,還找這么多理由搪塞起本王了。’想到這里,楚徽罵起了劉諶。
劉諶這樣做,楚徽一眼就瞧出了。
這就是要延緩游街示眾時間,叫虞都內外諸坊看到此幕的,一個個心里都生出想法,與此同時,還是叫在刑場等待觀刑的群體,特別是在朝為官的,還有國子監的諸生,甚至是名士清流,商賈等,全都在煎熬下等待著。
這就是要叫所有人知道,違背大虞律法,背著榷關總署參與走私,一旦被有司給抓住了,到底是什么下場!!
連跟北虜交戰這等特殊時期下,朝廷在查到一些罪證,都敢不顧會對前線造成什么影響下,將參與走私,暗通北虜的奸佞敗類都給抓了,那就更別提其他時期了。
‘殿下啊殿下,臣是不得不這樣做啊。’
在楚徽思慮萬千之際,一旁坐著的劉諶,這心底亦是生出唏噓,‘陛下這哪里是想殺人那樣簡單啊,這就是要趁此特殊局勢在立威呢,臣要不這樣做,如何叫虞都內外觀刑的全都感受到陛下威儀呢?’
想這些時,劉諶心跳加快不少。
這手里掌的權多了,劉諶反倒越是生懼了。
如今的天子,跟先前看似沒有改變,可實際上這流露出的氣勢太凌人了,這讓劉諶深深感受到伴君如伴虎的精髓了。
可劉諶也知這一切都回不去了。
得到天子信賴與倚重,掌握著大權的他,唯有沿著天子所指的方向前行,在他身后根本就沒有退路可。
“這都快到午時了,怎么還沒見死囚被押來啊?”
“是啊,這要是耽擱了時辰,那今日還行刑不?”
“這不是還有段時間的嘛,你們一個個急什么?”
“怎么能不急啊,老子現在是巴不得看他們哀嚎的模樣了。”
“沒錯,一個個拿著官俸,吃著皇糧,居然干這等駭人聽聞之事,凌遲他們,都是便宜他們。”
“這還好是在正統朝啊,是陛下欽定此案,不然的話,這幫家伙被抓住了,也就是梟首示眾的下場,這才便宜他們呢。”
“沒錯……”
“這話說的對……”
在該處刑場的外圍,聚集的人群之中,不知是誰聊了起來,聊著聊著,卻使話題跟著變動了。
而這些議論聲,毫無遺漏的全被待在刑場前列的文武,名士,清流,書生,豪商等群體聽到了。
這些話入他們耳,叫他們露出各異神色。
有認同的。
有懼怕的。
有凝重的。
有……
這次在虞都內外諸坊廣設刑場,押經過公審定罪的奸佞敗類,要以凌遲處死這等極刑問世,可謂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在北伐之戰尚未落下帷幕前,在中樞及地方局勢涌動下,深居虞宮的天子,獨斷如此大刑問世,這產生的影響太大了。
這件事之后會產生什么是誰都不知曉的。
萬一因為此事,導致有些人起了想法,生了動亂,這對于中樞實在太被動了,甚至鬧不好還會影響到前線北伐啊。
但即便是這樣,天子依舊是欽定下來了。
這態度是非常鮮明的。
只要是敢觸碰大虞律法的,不管是在什么時期下,只要是叫朝廷給查到了,那肯定是嚴懲到底的!!
‘皇兄,這就是您想探的底吧。’
此等氛圍下,坐于主位的楚徽,掃視著刑場前列的群體,看著他們流露出的各異神色,面無表情的楚徽,心里暗暗思量起來。
‘還真是,想要促成那樣的局勢降臨大虞,叫大虞上下皆知此勢,有些事就必須要做,不然的話,這就是不牢靠的,不安穩的。’
自那夜離開御前,楚徽就輾轉難眠,腦海里浮現的全是在御前,跟自家皇兄所講的種種,當然更多的是自家皇兄在講。
有些事,不把根基打牢了,那一旦面臨挑戰時,很大可能是會垮掉的,這要是牽扯到個人,一切都還有斡旋的余地,可要是牽扯到了一個王朝,還是中樞集權的王朝,這要敢有任何差池,是不知會死多少人的。
大一統。
大一統。
楚徽的腦海里,不斷浮現出這幾個字。
如果不是他的皇兄對他講這些,那他是不敢去想把北虜、西川、南詔、東吁幾國疆域,全都納歸到整個天下的,或許南詔與東吁所轄,在楚徽的潛意識下,覺得這是大虞必須要奪取的疆域,但是北虜跟西川,楚徽是從來都沒有想過的。
因為兩國的疆域是很廣袤的。
“鐺鐺!!”
“奉旨押欽定要犯游街!!”
隨著刺耳的銅鑼聲,洪亮的喝喊聲在刑場外圍傳來,楚徽從思緒萬千下回過神來,他那深邃的眼眸,穿過騷動的人群,無視那一個個涌動的腦袋,看向被兵馬司的人,拖拽到刑場的死囚,楚徽的表情變了。
這一個個即將赴刑場的死囚,精氣神全都沒了!!
被人拖拽下,他們是麻木的,是連掙扎都沒有的。
這就是游街示眾的威力嗎?
看到此幕的楚徽,心底下意識的生出別樣情緒,而這一幕,對于觀刑的那些群體,產生的視覺沖擊要更為強烈,畢竟他們想的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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