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暴雨如注,長孫玉虛穿著素白的公服,眉頭微蹙地看向雨幕。
“長孫都督,還不下值啊?”同僚披著蓑衣,笑著打招呼。
她心煩意亂地點了點頭,手中的油紙傘戳在門檻上,猶疑地打著圈兒。
他今日應該不會來了吧……
“您不會在等呼延大郎吧?”同僚中有年輕的娘子,同出于長孫一族,笑嘻嘻地揶揄道。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們已經知道長孫玉虛只是話少了些,其實御下并不嚴苛,是以偶爾也大著膽子與她玩笑。
長孫玉虛白皙的臉蛋猛然升起一股熱意,嚇得她連忙撐開傘闖入雨幕中:“胡亂語,我先走了。”
娘子們笑嘻嘻地聊了一會兒天,隨后走入雨中。
長孫玉虛從小就討厭下雨天,因為下雨的時候,年幼體弱的她便會生病,父親便會責罵母親,怪母親沒有給她一副好身子。
母親則轉而怨恨她:“為什么你不是個男子?”
若是男子,身子自然康健許多,也能名正順地接下長孫家的重擔。
她不敢忤逆父母,只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沉默地面對雙親的厭棄。
后來有一日,她被母親暗暗打了一頓,實在不堪忍受痛楚,便趁著半夜從土墻下的狗洞爬了出去。
沒想到半路碰見了一個混小子,一看便是貪玩誤了回家的時辰,正躡手躡腳地往一棵枝丫粗壯的樹上爬。
“你是誰家的孩子?也是回家晚了怕挨打么?”
呼延阿其試了好幾次,都無法從雨后光滑的樹干爬上去,索性和河邊臟兮兮的小孩兒聊天。
反正妹妹總會搞定母親,幫他蒙混過關的。
長孫玉虛沒想到這么晚還會被人撞見,冷著小臉沒說話。
“咦你這小孩兒長得還怪好看的咧。”呼延阿其圍著長孫玉虛轉了幾圈,看到她精致的眉眼,忍不住害羞起來。
他見過最可愛的女孩子是他的嫡親妹妹呼延璧,沒想到眼前這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小孩兒,眉眼比呼延璧還要精致幾分。
長孫玉虛從來沒被人夸過,更別提被人這么直白地表達過對她的喜愛,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你大晚上的在這兒做什么?”
“無家可歸么?”
呼延阿其見她不說話,當她是默認了,忍不住同情道:“要不這樣,你跟我走吧,我娘喜歡女娃娃,一定會對你好的。”
長孫玉虛對“娘”這個字眼并無好感,很冷淡地搖了搖頭:“我不去你家,我要去死。”
呼延阿其聽到這話,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想怎么死?”
長孫玉虛指了指旁邊湍急的河:“跳河。”
呼延阿其煞有介事地盯著河水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不好。”
長孫玉虛皺眉:“什么不好?”
“今兒河水太急了,你跳下去也抓不到小魚和小蝦。”
“我又不是要抓魚,我是要去死。”
“啊你不抓點魚再死嗎?”
“……我不抓魚。”
“那多可惜吖,抓魚可好玩兒了。”呼延阿其嘖嘖搖頭。
長孫玉虛莫名有了一股氣,這人怎么胡攪蠻纏的。
她不再理會他,轉身便要往河里跳。
呼延阿其拽住了她的胳膊:“哎你別急,反正都要死了,不急在這一會兒。”
“這樣吧,你明天來,明天再去死。”
“明天是晴天,我給你表演一下我引以為傲的抓魚。”
“如果運氣好,我還能給你抓個螃蟹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