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苓頭也不抬，把玩著手中銀針，不緊不慢道：“武君說笑了，真正居功至偉的終究是你，不必抬舉我。你如今統管三郡，勞心勞力，有什么事不妨開門見山，何必為了我浪費時間。”

梁蕭一愣，直不諱，“子房造福萬民，也是功德無量，但他近期咳嗽不斷，其他醫師只說暫無大礙，卻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我不放心……懇請神醫施以援手。”

“你若是心疼他，讓他多多休息便是，何必讓他堅持在崗？”云子苓的語氣逐漸轉冷。

梁蕭嘆道：“我自然是一再讓他多休息，但他掛念徐州百姓，總是放不下，也忍不住，趁我不在又爬起來辦公。”

“那是你的事，而非我的事。”云子苓冷聲道，“你們這些王侯將相，不都是一樣的德行，只在乎豐功偉業，何曾真正在乎底下人的性命？更何況，他卓子房本身也注定是王侯將相的一員。”

梁蕭細細品味外之意，道：“神醫不妨指教一番，為何你總是拒絕為你口中的‘王侯將相’施以援手？”

云子苓不假思索回應。

“天底下的王侯將相，富貴人家，以不足十分之一的人數，占了超過九成的財富，他們有的是名醫良藥治病，又何必再來擠占窮人的醫療資源？”

“什么造福萬民，堪比救治千千萬萬人，似你這般理由，我早就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到頭來哪個，不是說得比做得好聽？我爹娘便是因為信了你們王侯將相那一套，才死無葬身之地。”

“你身為三郡太守，統領千軍萬馬，自然也該明白‘規矩’的重要性。今天你來求我，我若是答應了，以后包括你在內，便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來我這里聒噪，不斷挑戰我的底線。最終，我的規矩自然也就成了笑話。”

“請武君另請高明，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的規矩不會因為你的不世之功而作出任何改變，更不會因為你造福百姓而心軟。”

梁蕭注視著她，心中五味雜陳。

此女能意識到富人擠占窮人的醫療資源，倒也值得敬佩，自己一時半會兒是說不動她的。

“子苓姐姐……”鐘離晚雪正要懇求，卻被云子苓打斷。

“莫說你和凝煙求情，便是我外公和我爺爺來了也無濟于事，并不能改變我的規矩。王侯將相，富貴人家，我統統不治！也不必和我玩弄文字游戲，先把病人貶為庶民，此舉毫無意義。”

云子苓的態度異常堅決而冷漠。

梁蕭見她油鹽不進，略加思索，嘆道：“多謝指教，我過幾日還會再來拜訪，此外，我仍會為沛郡百姓招募更多醫者，盡可能周全雙方，不讓百姓看不起病，不讓醫者吃不起飯。”

“那不是你作為上位者的職責所在么？”云子苓淡然回應。

梁蕭只是點頭，向她抱拳道：“改日來訪。”

訖，梁蕭便帶著兩個姑娘離開。

云子苓注視著他的背影，眼神游移不定。

直到他離去，她才用顫抖的手揭下面紗，摸摸那美得仿佛有些不真實的緋紅臉頰，原來上面已沁出汗珠。

她以手背拭去汗珠，內心卻是泛著波瀾，久久不能平靜，最后喃喃自語。

“這人真是……”

她寧愿看他對自己擺個臭臉，橫眉冷對。

可為何他偏偏對自己報以理解，輕聲細語……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