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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打火機與公主裙·長明燈 > 6 第六章

      6 第六章

      趁著短暫的愣神,李峋繞過她走出巷子,融進街道的人群中。

      侯寧打算去追他,被從后趕來的朱韻拉住。

      朱韻說:“怎么聯系你們,你們住哪?”

      “你少管。”

      “你們有什么打算?”

      侯寧一邊抱怨李峋為什么不等他一會,一邊敷衍朱韻。

      “我們有什么打算跟你有什么關系?”

      朱韻微微躬身,與侯寧面對面對視。侯寧發現朱韻的眼睛很清澈,很漂亮,也很光明。

      “你們是在牢里認識的?”她問。

      侯寧哼道:“是又怎樣。”

      “我感覺你蠢蠢欲動。”朱韻說,“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警告你,別打他的主意。”

      侯寧一直是個很矛盾的人,一方面他極度恐懼社會,缺乏與人交往的能力,另一方面他又十分自負,尤其是在這個時代,他有高超的電腦技術,他經常感覺自己像個刺客,躲在角落毫不起眼,可是能給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致命一擊,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

      但角落畢竟是角落。

      陽光一照,里面所有的垃圾和廢物,全部原形畢露。

      “你不要覺得自己很了解他。”侯寧冷冷道,“他早就不是你熟悉的那個人了,我們被浪費太長時間。這整條街上比我們厲害的人有幾個,可我們現在什么樣。你不用說些不痛不癢的話鼓勵別人重新開始,坐牢的又不是你們。我們自然有自己弄錢的方式,用不著——哎!”

      侯寧說到一半,再次被朱韻推到墻上。田修竹過來拉住她的手,小聲說:“冷靜點。”

      朱韻眼眶發紅,極力壓著自己情緒。

      “別拿自己跟他比,憑你也配?”

      如果不是田修竹拉著,朱韻恐怕已經掐住他的脖子了,她指尖鋒利,抵在侯寧下巴上,一字一句道:“有一點你要清楚,他是坐了牢,但他跟‘壞人’半點邊都沾不上。”

      侯寧被那神情震懾住,喃喃抵抗:“……那是從前,你又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想。”

      朱韻不跟他廢話,她在他身上粗魯地翻出手機,打通上面唯一的聯系人。

      對方懶懶地喂了一聲,朱韻開門見山。

      “你還記得你以前要做的事么?”

      靜了幾秒,李峋掛斷電話。

      侯寧回神,奪回手機,沖朱韻吼道:“你說得這么冠冕堂皇,剛才不還是認都沒認出他!”他猛地撞開朱韻,又泄憤似地撞了田修竹一下,沖出巷子。

      朱韻手掐著腰,深呼吸。

      她聞到泥土的味道,雨后的地表味道很重,她奇怪自己現在才察覺。

      田修竹低聲說:“走吧。”

      侯寧悶頭跑了半條街,終于看到靠在路邊樹下抽煙的李峋。他跑得肺都要吐出來了,蹲在李峋身邊呼哧呼哧地喘氣。

      “你也不等我!”他抱怨道,“那女的兇得跟母夜叉一樣!”

      李峋不說話,侯寧抬頭看他,“你走這么快該不會也是因為怕她吧。”

      李峋冷眼看他,侯寧忽然又興奮起來,從懷里掏出兩個皮夾。

      “你看,那對狗男女的錢包,我臨走前弄來的!”

      “……”

      李峋叼著煙,無地抬頭看樹冠。

      見過朱韻,他比平日話更少了。

      “那唱歌的不給我們錢也沒事。想搞垮公司難度有點大,不過單獨搞垮兩個人很簡單。”侯寧賊笑著說,“我有無數辦法套他們的錢!要不干脆買一贈一,把他們親戚朋友的也一塊順來。我給你想了個好點子,咱們把他們的錢搞到手后全買成狗糧寄回給他們家,你覺得——誒?”

      侯寧說得興致勃勃,忽然停住,視線落在手中朱韻的錢包上。

      車里,田修竹提醒副駕駛的朱韻系安全帶。

      “你們聊什么了?”田修竹發動汽車。

      “沒什么,他什么都不肯說。”

      田修竹將車從地下車庫開到路面上,光晃得兩人瞇了瞇眼。

      “他不信任我。”朱韻說,“我沒認出他,而且我跟你在一起,他覺得我背叛了他。”

      “那不算沒認出。”田修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緩,“你不知道他出來了,也不知道他今天會來,是他們鉆牛角尖。至于我們,難道他讓你六年不能跟任何男人聊天吃飯?哪有這個道理。”

      朱韻看著窗外,低聲說:“以前我剛跟他在一起的時候,覺得拿他跟其他男人作比較都是一種背叛。”

      田修竹靜靜開車。

      朱韻:“可這么長時間過去了……”

      田修竹說道:“六年很久,時間能改變很多東西,不是任何人的錯。況且你們那個時候太年輕了,分分秒秒都覺得是一輩子。”

      他趁路況較好,轉頭,深深地看著朱韻。

      “這種事情別人說什么都沒用,只有自己才清楚,你覺得自己背叛他了么?”

      *

      侯寧驚訝地看著手里的錢夾。

      “這是你?”

      在朱韻錢夾最里面的一層,他翻出了一張照片。

      照片是偷拍的,在一間稍顯空蕩的會議廳里,一個個子很高的男生正站在臺上當眾發。

      照片像素極低,看不清男生的臉,只有一頭金發在暗淡的圖片中亮得驚人,讓人輕易感受到男孩的年輕氣盛和野心勃勃。

      李峋拿過照片。

      這照片很舊了,但保存得干凈,剛剛侯寧的臟手蹭到上面,是這六年來唯一的污漬。

      不。

      他頓了頓。

      不止六年吧。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來著。

      李峋一手拿著照片,一手夾著煙。他忘了抽,就像忘了照片里那個意氣風發的人是誰一樣。

      八年,還是九年。

      小半截煙落地,他空出手掐住自己的鼻梁。

      那家公司叫什么來著……

      時間太可怕了。

      一陣風吹過,樹上落下葉子,手里的照片也松動了,他反射性捏緊。

      路上行駛的車輛里,朱韻望著窗外落葉,進行了認真而漫長的思索。

      她不得不承認,六年過去,她已然忘記了很多情情愛愛的細節。唯有他們一起奮斗過的那些日夜,還有他曾點亮卻沒來得及走的那條路,始終牢牢刻在她的腦海里,宛如石骨,在時間造就的廢墟之上拔地參天,固若金湯。

      時間不可避免地磨平了很多東西,只留一點精粹到海枯石爛。朱韻并不清楚這六年牢獄帶給李峋怎樣的變化,她唯一知道一點,那就是時至今日,只要他指明一個方向,她仍肯毫不猶豫放棄一切,為之破釜沉舟,孤注一擲。

      “背叛”究竟要如何定義,朱韻自己也說不清楚。_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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