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韻欣慰地想著,慢慢回頭,然后被震得五內俱焚。
其他人也被嚇住了。隨著那人走上前來,隊伍從中劈開兩半,猶如摩西分海。
等他消失在體育館盡頭,雞群又炸開了鍋。
“我操,這么拽?”
“誰啊那是……”
“學校讓這么染?”
……
“哎,看見沒有?”方舒苗推了推朱韻,“一頭金毛啊。”
看見了。
怎么可能看不見,晃得像電燈泡一樣。
朱韻的父母都是老師,她從小就跟各種各樣的學生打交道。但就算是再破的學校里,她也不曾見過頂著這種純度發色的學生。
朱韻環顧四周。
比起高中,大學自由很多,染發學生也不少。但畢竟理工學校偏保守,普遍染棕色栗色,最多漂個悶青。
像這種在陽光下金到發白的頭發,絕無僅有。
叫什么來著?
李峋。
染這么金干嘛,裝太陽啊,全校獨他一份,也不嫌丟人……朱韻有點尷尬地想著。
在朱韻思緒翻飛的時候,李峋領完軍訓服出來了。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閉嘴看風景,余光掃視。
他穿著普通的棉質灰色短袖,因為熱,袖子被擼到肩膀上,露出臂膀流暢的線條,有著年輕人獨有的消瘦感。
他步子很大,出來之后沒跟任何同學一路,徑直離開。
與朱韻擦肩而過。
個很高,臉很窄,人很困。這是留給朱韻的第一印象。
“哼。”
一聲輕哼打斷思緒。
朱韻側頭,看見任蛋糕手臂抱在胸前,正瞇起眼睛盯著李峋離去的方向,臉色不善。
這是她出場后第一次露出表情——挑左眉毛,撇右嘴角,眼珠子斜靠——暫且先算是冷笑吧,一直持續到李峋身影消失于視野,然后沉吟數秒,淡而清晰地吐出兩字:“囂張。”
“……”朱韻心說你們真是棋逢對手。
領完軍訓服,學生陸陸續續往教學樓走。
“哎,圖書館!”方舒苗拉住朱韻,指著不遠處一座建筑。
通常來講,學校圖書館基本可以反映整所學校的學術氛圍。方舒苗往里望,黑壓壓的一片,她興奮地說:“好多人!真棒!”
是在發新書吧。
教學樓的樓道里擠滿了新生,菜市場一樣。
朱韻三人順利找到自己的班級,偏角坐下。過了一陣,同學慢慢到齊,大家都跟自己的室友坐在一起,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然后,某一刻,屋里靜了一瞬。
朱韻下意識回頭,果然是李峋。他坐在她斜后方,待她想仔細看看的時候,上課鈴響起,朱韻本能地轉身面向講臺。
一條走廊都靜下來。沒過多久,一個中年男教師進教室。
他個頭不高,腦袋溜圓,來到講臺上先沖大家笑了笑。
“同學們好啊。”
底下稀稀拉拉地回應。
“老師好——”
老師搓搓手:“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啊。我叫張岱,是應用技術一班的班主任,也是大家高等數學課程的任課老師。”
張老師是顯而易見的學術型,履歷金光閃閃,卻極其不擅表達,磕磕絆絆地烘托著班級氛圍。
“這樣吧,大家也做一遍自我介紹,讓老師認識一下,也跟其他同學都熟悉熟悉。誰想先來?”
死一樣的沉寂。
張老師抹抹頭上的汗:“那個……要不,咱們還是按學號來吧。”
學號?
說起來,我班一號……
斜后方站起來一個人,從朱韻身邊晃過去。
他往講臺一站,頓時顯得人民教師的形象更加矮小了。
朱韻定睛。
這次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的臉了。
憑良心說。
有點帥。
只是那頭發……
離得近了,朱韻看出他還噴了定型。
用就用,你好好使唄,不。
一頭短發被他抓得亂七八糟,說好聽點像一片荒蕪的野草,難聽點就是用呲了的笤帚。
下面的同學包括朱韻在內,都隱隱期待著張老師的發。
張老師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只是微微一頓,很快就釋然了,轉頭對大家說:“對了,我們班本省考生不少吧?”
“嗯……”
很多人都開口,朱韻也跟著點頭。
張老師又說:“這位是今年的理科狀元,大家還不知道呢吧。”
一個大寫的what出現在朱韻腦海里。
狀元?
說起來,今年放榜的時候,理科狀元確實沒有被報紙報道,當時她還有點奇怪。可畢竟不是自己的事,一想一過也就算了。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
全省考生都輸給這個殺馬特了?
朱韻有點胃疼。
張老師拍拍李峋臂膀:“來,自我介紹一下吧。”
全班鴉雀無聲。
他黑眼圈很重,一看就是嚴重缺覺,張老師的話讓他勉強打起一點精神。
“我叫李峋。”
又是那干干凈凈的聲音,不高不低,穩妥得像是用最上好的木材在寂靜的庭院里相互敲擊。
大家都在等著下面的發,而他似乎沒有想好下半句要說什么,思忖了幾秒,然后恍然,露出一個群嘲的笑容——
“是今年的高考狀元。”
臺下十幾個本省考生心里不約而同飄過五個字——
我日你媽哦。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