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顧家的時候,是帶著一顆絕望而忐忑的心,用木板抬著余福匆匆而來。眼下余福除了肚子餓的咕嚕直叫,有些沒力氣之外。整個人看起來,已經完全像是個沒事人一樣了。眾人千恩萬謝的各懷心事,離開了顧家。直到四叔公家的一群人,全都走得沒了影子。吳大夫這才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顧娘子的跟前,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老大夫快快請起!您這是做什么呢?”顧千蘭趕忙上前幾步,試圖將吳大夫拉起來。無奈他竟像是鐵了心似的,一雙膝蓋就像是長在地上,讓她一時間無從用力。此刻的他臉上帶著一抹前所未有的認真,小胡子隨著他略顯急促的喘息,微微顫動著。“還請顧娘子先聽我說完。”他的聲音略顯沙啞,重重的磕了一下頭,驚得顧千蘭不由得往后退了幾步。“我雖然不知道,您究竟是用何等方式,將余福從垂死的邊緣救了回來。”“卻能十分肯定,您的醫術恐怕十分高超,絕不在我之下。”經過余福的昏迷,以及他的全然束手無策之后。吳大夫總算是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一件事情。之前他在老余家,砍下了余建業的左腳之后,在場的幾人便同時昏了過去。等他蘇醒過來,大家伙都已經緩過勁來,余建業的腳傷更是已經被顧娘子處理妥當。當時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為是他救治了余建業。雖說砍下了他受傷的左腳,卻挽回了他的性命。如今看來,或許事情的真相,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樣。沒了一只左腳之后,余建業那生龍活虎的精神狀態,絲毫不像他之前,救治過的那些從山里回來,缺胳膊少腿的鄉親們。更何況,那些人若不是用了顧娘子送過來的良藥。連他自己都不能確定,到底能救回多少人。他哆哆嗦嗦地將手伸進懷里,掏出一張被仔細折好的銀票。“這一百兩銀票,是之前四叔公送到我那里,用做鄉親們的醫治費用。”“我自己的醫術到底有幾斤幾兩,心里還是清楚的。”“要是沒有顧娘子送過來的傷藥,這些僥幸回來的鄉親們,怕是有許多人,依舊性命難保。”他將銀票舉起來,遞到顧千蘭的面前。“這一百兩銀子,或許并不足以抵償您之前送來的藥錢。”“但卻是我與江大夫二人的心意,還望顧娘子能夠收下。”顧千蘭輕輕的接過,還帶著吳大夫身體溫度的銀票,順勢將人扶了起來。“老大夫實在太過見外了,這些銀票我怎么好一個人拿著?”“畢竟,我只出了傷藥,救治和照顧那些重傷的鄉親們,一直都是你和江大夫兩位負責的。”“再怎么說,你們的付出,都比我要多得多。”吳大夫既然將銀票拿出來,想來是跟在鎮上的江大夫,商量過后的決定。顧千蘭也沒有打算再假好心的,將那些藥無償送出去。只是收下銀票是一回事,絕不能讓兩位老大夫,白白忙活這么長時間,又是另一回事。“這二十兩銀子,您老人家拿去跟江大夫分了吧。”“鄉親們若是沒有你們二位的救治,即便是我手中有良藥,也是徒勞。”“您又何必抹殺掉屬于自己的功勞?”她不容分說的,將銀子塞入吳大夫的手中。至于這些銀子,他和江大夫又要如何分配,便是他們自己的事了。說起來,她還沒有將余村長,在府城干下的那些事情揭穿呢。他剛回村的時候,小武娘等人問著他要分補償銀子,被他給糊弄過去。他從蘇嬤嬤手里偷偷劫留的錢袋子,更是已經花去了一半有余。她倒要好好看看,過幾天之后,汪府那邊遲遲沒有動靜,余村長又該如何圓這個場。再加上從月禾的口中得知,汪夫人并不甘心憑白舍去這一百兩銀子。現如今,她順勢收下銀票,為的就是等著汪府那邊出招。倒要看看那位夫人,聽說銀票在她手中之后,又會做何打算。“這顧娘子”“二十兩銀子,實在給得太多了些。”他和老江兩人,哪怕算上每天的出診費用,又能掙得幾兩紋銀?一人分得十兩,實在是太多了。“給您的您就拿著好了,再推辭下去,我可要生氣了。”顧千蘭微微板起臉來,佯裝不悅的模樣。吳大夫猶豫了一瞬,見顧娘子實在堅持,這才收下銀子。“既然如此,老夫便厚著臉皮,代我那老友先接過這二十兩銀子。”“只是我還有一事不明,還望顧娘子能替我解惑。”他想了又想,心底的那份好奇,終究還是占了上風。“老大夫不必見外,有什么話盡管問便是。”吳大夫扭捏了片刻,這才不好意思地看向顧千蘭,吞吞吐吐地說道。“還請顧娘子告知,老余家的那個余建業”“他的腳,到底是”有道是,明人不說暗話。他只剛一開口,顧千蘭便明白,老大夫怕是已經悟過來,余建業腳傷的貓膩。她微微一笑,“老大夫既然猜到了,便替我保密就是。”“你也知道,我跟老余家人的關系。”“就當他的腳傷,我從來不曾插過手吧。”吳大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說嘛!他分明準備好了,余建業砍掉腳之后,后續必然會發生的高熱,甚至是昏迷。怎么會一樣都沒有發生。老余家那邊,更是到現在,都還風平浪靜的,好像壓根沒有他這個傷者病人一般。若非顧娘子親自出手救治,那個小子,哪里會有如此好命?“我在這里替余建業那小子,多謝顧娘子救命大恩啦!”吳大夫說著,便深深地彎下腰鞠了一躬。“老大夫實在客氣了,您的醫德和醫術,才是我這個晚輩該好好學習的呢。”被吳大夫如此感激崇拜著,不由得令她有些汗顏。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