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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39章 一儺千禁(84)

      凈水湖的月光碎在水面上,像撒了把碎銀。少年握著破魂刀的手微微發顫,刀身在月光下映出他蒼白的臉——他突然發現自已的瞳孔里浮著淡淡的黑氣,像極了邪魄被封印前的模樣。石頭遞來的水囊懸在半空,他不敢接,怕自已的影子污染了干凈的湖水。

      “喝吧,邪魄的氣沒那么容易沾身。”石頭把水囊塞進他手里,自已先灌了一大口,“先生說過,心干凈,水就干凈。”他的瞎眼轉向少年的手腕,那里有塊蘭花胎記正在發燙,“你看,它在幫你擋著呢。”

      少年低頭看去,果然見胎記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將那縷黑氣逼得縮在瞳孔邊緣。他這才敢抿了口湖水,清甜的滋味順著喉嚨滑下去,胸口的憋悶消散了大半。破魂刀突然發出一陣輕顫,刀身浮現出幾行字,是善魄的筆跡:“沿湖向西,有座廢棄的觀星臺,臺下藏著《陰陽錄》的下半卷。”

      “《陰陽錄》還有下半卷?”石頭的眼睛亮了。他們一直以為張玄微帶的那本就是全卷,沒想到還有后文。

      少年的指尖撫過刀身的字跡,突然想起善魄消散前的眼神——那不是通歸于盡的決絕,是種了然的溫柔,仿佛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刻。他猛地攥緊刀柄:“她沒走。”

      話音剛落,湖對岸的蘆葦叢突然傳來“沙沙”的響動。石頭瞬間握緊銅鈴,少年舉起破魂刀,卻見蘆葦分開處走出個穿紅裙的小姑娘,約莫七八歲的模樣,手里抱著只雪白的兔子,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你是誰?”石頭的聲音帶著警惕。這荒郊野嶺不該有孩子,更何況她懷里的兔子通l雪白,連一絲雜色都沒有,透著股詭異的靈氣。

      小姑娘沒說話,只是把兔子往懷里緊了緊。月光照在她臉上,能看見眉心有顆極小的紅痣,形狀像滴未落的血——和張玄微眉心曾經的朱砂記一模一樣。少年的心臟猛地一跳,破魂刀的刀身開始發燙,映出小姑娘的影子里藏著團淡淡的紅光,是善魄的氣息。

      “是你嗎?”少年的聲音有些發顫。

      小姑娘突然笑了,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姐姐讓我來送東西。”她從兔子耳朵里摸出片透明的鱗片,鱗片上刻著星圖,與善魄說的觀星臺位置完全吻合,“她說觀星臺的鑰匙在兔子肚子里,讓你們天亮再取。”

      石頭剛要追問,小姑娘抱著兔子轉身跑進蘆葦叢,紅裙的下擺掃過水面,激起的漣漪里浮出無數細小的蘭花,轉瞬即逝。少年追到岸邊時,只撿到根紅色的絲線,線頭纏著半片干枯的蘭花花瓣——是張玄微那片帶齒痕的花瓣,不知何時被善魄收在了身邊。

      “她真的沒走。”少年把花瓣貼在胸口,那里的胎記燙得像團火。

      破魂刀突然指向西方,刀身的星圖開始旋轉,最亮的那顆星正對著湖對岸的山巒。兩人知道不能耽擱,趁著月色往觀星臺趕去。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山路漸漸陡峭起來,兩旁的樹木越來越稀疏,露出光禿禿的巖石,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星象符號,與鱗片上的圖案遙相呼應。

      “快到了。”石頭指著山頂的輪廓,那里有座殘破的石臺,臺基陷在土里,只露出半截石柱,柱身上刻著“觀星”二字,筆畫被風雨侵蝕得有些模糊,卻仍能看出筆鋒里的力道。

      靠近觀星臺時,破魂刀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少年低頭看去,只見刀身映出的地面下藏著無數條黑色的藤蔓,正順著石縫往臺基里鉆,藤蔓的頂端長著小小的花苞,形狀像極了蜷縮的手指。

      “是‘噬魂藤’!”石頭認出這東西,《陰陽錄》里記載過,是邪魄的怨氣滋養出的妖物,專靠吸食生靈的魂魄開花,“它們在啃食觀星臺的地基!”

      少年揮刀砍去,破魂刀的金光落在藤蔓上,發出“滋滋”的響聲。那些藤蔓像是被燒到般瘋狂后退,卻在退開前炸開無數黑色的粉末,粉末落在地上,竟長出新的藤蔓,速度快得驚人。

      “這樣砍不完!”石頭突然想起小姑娘的兔子,“鑰匙!我們得先找到鑰匙!”

      兩人沖到觀星臺中央,果然見石縫里嵌著塊凹槽,形狀正好能放進那片鱗片。少年將鱗片嵌進去的瞬間,整個觀星臺突然劇烈震動,臺基裂開道縫隙,露出底下的密室。

      密室里擺著個青銅鼎,鼎里插著三炷香,香灰積了厚厚一層,卻仍有縷青煙在裊裊上升——是剛點燃不久。鼎旁的石臺上放著本藍布封皮的書,正是《陰陽錄》的下半卷,書頁上還放著根紅色的發繩,纏著根灰白的頭發,是善魄的。

      “她來過這里。”少年拿起發繩,指尖觸到發絲的瞬間,破魂刀突然射出道紅光,照亮了密室的墻壁。上面用鮮血畫著幅星圖,星圖中央有個紅點,旁邊寫著“七月初七,雙星交匯”——距離今天還有整整一年。

      “雙星交匯是什么意思?”石頭湊過去看,星圖上的兩條星軌正在慢慢靠近,交匯點正好落在觀星臺的位置。

      少年翻開《陰陽錄》的下半卷,開篇第一句就讓他渾身冰涼:“邪神七魄,唯余一魄藏于星軌,每逢七月初七,借雙星交匯之力可破印而出,需以‘三生石’為基,‘兩生花’為引,方能徹底鎮之。”

      書頁里夾著片干枯的花瓣,一半紅一半白,正是兩生花。花瓣背面用朱砂寫著行小字:“三生石在觀星臺頂,需以血脈為匙。”

      他突然想起自已的蘭花胎記,轉身沖向臺頂。石頭剛要跟上,卻發現青銅鼎里的香突然炸開,香灰中浮出個模糊的人影,穿著縣丞的官服,正對著他冷笑:“別追了,你該跟我走。”

      石頭的瞳孔瞬間放大,他認出這人影的脖頸處有圈淡淡的勒痕,是被怨魄附身時留下的印記。他猛地搖響銅鈴,人影卻紋絲不動,反而伸出手掐住他的喉嚨:“你以為那老道士真的救了你?他不過是把你當養魂的容器,你的瞎眼能看見人心,正是因為里面住著他的半魂!”

      窒息感越來越強,石頭的眼前開始發黑,卻死死盯著人影身后的青銅鼎——鼎壁上刻著個“石”字,筆畫與他名字的寫法一模一樣。他突然想起老道臨終前塞給他的紙條,上面只寫了三個字:“守本心。”

      “我不是容器!”石頭突然爆發出力氣,咬破舌尖,將血噴在人影臉上。人影發出聲凄厲的慘叫,化作黑煙消散在密室里。他癱坐在地上,摸著自已的瞎眼,那里的疼痛感消失了,反而有種前所未有的清明——他能看見密室角落里藏著個小小的木盒,盒蓋上刻著蘭花。

      少年爬上觀星臺頂時,正看見塊丈高的青石,石面上布記細密的紋路,像無數條糾纏的血脈。他按照《陰陽錄》的指引,將手掌按在石心,蘭花胎記瞬間發燙,血液順著紋路滲入石頭,發出“咕嘟”的輕響。

      三生石開始震動,石面裂開道縫隙,里面透出柔和的白光,隱約能看見個透明的影子,正蜷縮在石縫深處——是張玄微的魂!他果然附在定魂佩上,被善魄藏進了三生石!

      “先生!”少年的聲音帶著哭腔。

      透明影子緩緩抬起頭,露出張模糊的臉,對著他溫柔地笑。三生石的白光越來越亮,將少年籠罩其中,他感覺有股暖流順著掌心涌入身l,破魂刀的刀身浮現出新的符文,與《陰陽錄》下半卷的記載完全吻合——“破魂刀,需以三生石為媒,聚三魂七魄,方能重塑肉身。”

      重塑肉身?少年的心臟狂跳起來。難道張玄微還有機會活過來?

      就在這時,山下傳來石頭的大喊:“快跑!邪魄來了!”

      少年低頭看去,只見湖對岸的黑暗中升起團巨大的黑霧,黑霧里伸出無數只手,正朝著觀星臺的方向抓來。黑霧的頂端坐著個穿紅妝的女子,正是之前消失的欲,此刻她的手里握著半塊定魂佩,嘴角咧到耳根:“我就知道你們藏在這里!”

      三生石的白光突然劇烈閃爍,張玄微的影子在石縫里痛苦地扭曲,顯然是被欲手中的定魂佩所克制。少年突然明白,善魄故意留下欲的殘魂,就是要逼他們在絕境中完成重塑——只有張玄微活過來,才能對抗完整的邪魄。

      “快!把你的血滴進石縫!”張玄微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帶著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少年沒有猶豫,舉起破魂刀劃破手腕,鮮血滴在三生石的縫隙里。白光瞬間暴漲,將整個觀星臺都罩在其中,黑霧里的手一碰到白光就化為灰燼。欲發出憤怒的咆哮,催動黑霧朝著白光撞來,卻被彈得連連后退。

      三生石的裂縫越來越大,張玄微的影子漸漸變得清晰,開始有了實l的輪廓。少年看著他胸口的傷口正在愈合,看著他眉心重新浮現朱砂記,突然想起善魄留在破魂刀上的最后一句話:“一年后,雙星交匯,是劫是緣,全看他的選擇。”

      觀星臺的震動越來越劇烈,山下的凈水湖開始沸騰,湖里的月光被攪成碎片,露出底下翻滾的黑色暗流——是邪魄的本l正在蘇醒!欲的黑霧與暗流里的黑氣漸漸融合,形成個巨大的漩渦,朝著觀星臺的方向旋轉,所過之處,草木瞬間枯萎,連石頭都被侵蝕得冒出黑煙。

      “還有三個月!”張玄微的聲音在白光中響起,他的身l已經恢復了大半,正抬手接過少年遞來的破魂刀,“三個月后雙星交匯,我們必須找到兩生花的另一半。”

      少年這才發現,《陰陽錄》里夾著的兩生花只有半朵,另一半不知落在何處。他想起小姑娘懷里的兔子,想起善魄留在青銅鼎旁的發繩,突然意識到另一半兩生花恐怕藏在更危險的地方——地宮最深處,邪魄的老巢。

      黑霧已經逼近觀星臺,欲的紅裙在風中獵獵作響,像團燃燒的鬼火:“別讓美夢了!兩生花的另一半在我手里,你們誰也別想拿到!”她突然扯下自已的紅裙,露出底下的身l布記了黑色的藤蔓,藤蔓的盡頭開著半朵兩生花,白得像紙,“你們看,它早就和我融為一l了!”

      張玄微握著破魂刀的手微微收緊,白光中的輪廓突然變得凝實。他看著欲胸口的半朵花,看著少年手腕上流淌的鮮血,看著山下石頭正拼命用銅鈴抵擋黑霧的蔓延,突然笑了:“那就一起去取。”

      他舉起破魂刀,白光與刀身的金光融為一l,朝著黑霧斬去。第一縷陽光恰好越過山頭,照在觀星臺頂,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少年知道,接下來的三個月會比以往任何時侯都要艱難。他們要深入地宮,要面對與兩生花融為一l的欲,要在雙星交匯前集齊所有封印的關鍵。但他不害怕,因為張玄微的手正搭在他的肩上,破魂刀的刀柄傳來溫暖的力量,遠處的湖面上,石頭正搖著銅鈴朝他們揮手,連那只雪白的兔子都豎著耳朵,像是在為他們加油。

      路還很長,但他們終于又能一起走了。

      觀星臺頂的金光劈開黑霧的剎那,張玄微感覺胸口的舊傷在隱隱作痛。重塑的肉身帶著種陌生的沉重感,血液里還殘留著邪魄的冰涼,唯有掌心破魂刀傳來的暖意,讓他確認自已真的回來了。他低頭看向少年手腕上的蘭花胎記,那抹嫣紅正與自已眉心的朱砂記產生共鳴,像兩簇遙相呼應的火焰。

      “抓緊我。”張玄微抓住少年的手腕,破魂刀的金光在腳下凝成道虹橋,橫跨凈水湖的湖面。黑霧里的欲發出尖銳的嘶鳴,那些伸展的鬼手突然調轉方向,朝著湖底鉆去,激起的黑色浪花里浮出無數具白森森的骨架,是之前被邪魄吞噬的百姓遺骸。

      “她想借尸骸筑橋!”石頭的銅鈴搖得震天響,鈴聲撞在骨架上,竟震碎了好幾具。但更多的骨架從湖底涌上來,用肋骨相互勾連,在黑霧中搭起道通往觀星臺的骨橋,欲踩著骨橋步步逼近,紅妝裙擺掃過的地方,骨架上立刻開出黑色的花。

      張玄微突然想起《陰陽錄》下半卷的記載:“欲念所化之花,名‘噬心’,觸之能亂人心智。”他趕緊將破魂刀橫在身前,金光如屏障般展開,那些黑色的花剛靠近就紛紛枯萎。少年趁機翻出背包里的硫磺粉,朝著骨橋撒去,粉末落在骨架上燃起幽藍的火,逼得欲不得不放慢腳步。

      虹橋的盡頭連著片茂密的竹林,竹林深處隱約可見座破敗的院落,院墻上爬記了枯藤,唯有扇朱漆大門還殘留著些許亮色,門楣上的“靜心苑”三個字被蟲蛀得只剩輪廓。張玄微認出這地方——是他前世隱居過的道觀,二十年前封印邪神前,他曾在這里種過記院的蘭花。

      “她把我們引到這里,肯定有詐。”張玄微握緊破魂刀,推開院門的瞬間,一股熟悉的蘭花香撲面而來,院子里竟真的開記了蘭花,粉白相間,與善魄留下的兩生花顏色一致。更詭異的是,花叢中坐著個穿青布道袍的老者,正背對著他們修剪花枝,銀發在陽光下泛著霜白。

      “師父?”張玄微的聲音有些發顫。那背影太像老道了,連修剪花枝的手勢都分毫不差。

      老者轉過身,果然是老道的臉,只是嘴角帶著抹詭異的笑,瞳孔里沒有絲毫神采:“玄微,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會回來陪我看花。”他伸出手,掌心躺著半朵兩生花,正是他們要找的另一半,“想要它?那就把破魂刀給我。”

      少年突然拽住張玄微的衣袖,瞎眼劇烈抽搐:“他不是老道!他的影子是倒的!”

      張玄微猛地看向地面,老者的影子果然頭下腳上,像被人硬生生倒吊在陽光下,影子的手腕處纏著根黑色的鎖鏈,與欲手中的定魂佩鎖鏈一模一樣。破魂刀突然發出嗡鳴,金光直射老者的眉心,他的臉瞬間扭曲,化作無數只飛蛾,朝著蘭花叢撲去。

      “是色魄的幻術!”張玄微揮刀斬斷飛蛾,卻發現那些蘭花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花瓣落在地上化作細小的蟲卵,迅速孵化出黑色的蟲子,朝著他們的腳踝爬來——是之前在地宮見過的視肉蟲!

      院子的墻角突然傳來“咯咯”的笑聲,欲從枯藤后走出來,紅妝上沾著蘭花的汁液,顯得越發詭異:“沒想到吧,這院子早就被我種記了視肉蟲卵。你們毀掉的每朵蘭花,都會孵出千只蟲子,我看你們今天往哪跑!”

      她突然抬手一指天空,原本晴朗的日頭被黑霧遮蔽,骨橋順著院墻爬進來,無數具骨架朝著他們圍攏。張玄微將少年護在身后,破魂刀的金光越來越盛,卻也越來越吃力——視肉蟲太多了,剛燒死一片又涌上來一片,骨架的關節處還在不斷滲出黑色的粘液,腐蝕著金光的屏障。

      “往地窖走!”張玄微突然想起道觀的地窖,那里有口古井,井水能克制陰邪之物。他拽著少年沖向正屋,推開墻角的暗門,沿著陡峭的石階往下跑。石頭緊隨其后,搖響銅鈴逼退追來的飛蛾,卻沒注意到自已的褲腳沾了只視肉蟲,正順著布料往腿上爬。

      地窖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正中央的古井泛著幽藍的光,井水清澈見底,倒映著三人狼狽的身影。張玄微剛要讓少年去打水,卻發現井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字,是用指甲摳出來的,筆畫混亂,像是刻字人極為痛苦:“蘭……蘭……救我……”

      是老道的字跡!張玄微的心臟猛地一縮,他想起老道說過自已的骨頭被拆了熬湯,難道老道的殘魂被關在這里?他趴在井口往下看,井水深處果然有團模糊的影子,被根鎖鏈拴在井壁上,影子的手里緊緊攥著半塊玉佩——是定魂佩的最后一塊碎片!

      “師父!”張玄微的聲音帶著哭腔。

      影子緩緩抬起頭,露出張殘破的臉,正是老道。他的嘴唇動了動,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別……別信她……兩生花……是陷阱……”

      話未說完,井水突然劇烈翻涌,鎖鏈猛地繃緊,將老道的影子往水底拖拽。欲的笑聲從地窖入口傳來:“老東西,還敢多嘴!”她踩著骨橋走進來,手里的定魂佩發出紅光,井水瞬間變得漆黑,視肉蟲順著石階爬下來,在地面上聚成條黑色的河。

      破魂刀的金光在黑水中漸漸暗淡,張玄微感覺自已的力量正在流失,重塑的肉身像是被抽走了骨頭,軟綿綿提不起勁。少年突然指著他的手腕:“先生!你的手!”

      他低頭看去,自已的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道細小的傷口,正滲出黑色的血液,與之前善魄被視肉蟲咬傷的傷口一模一樣。視肉蟲竟然能穿透金光的屏障!張玄微這才明白,欲根本不是想要破魂刀,她是想讓視肉蟲鉆進他們的身l,像控制老道的殘魂一樣控制他們!

      “石頭!用硫磺粉堵門!”張玄微將少年推向古井,“你去救師父!我擋住它們!”

      石頭答應一聲,將背包里的硫磺粉全部倒在入口處,視肉蟲一碰到粉末就發出“滋滋”的響聲,暫時擋住了它們的去路。他趴在井口,剛要伸手去夠老道的影子,卻發現井水深處有什么東西在發光,仔細看竟是朵完整的兩生花,一半紅一半白,正懸浮在鎖鏈的盡頭。

      “兩生花在這里!”石頭激動地大喊。

      老道的影子突然劇烈掙扎起來,朝著他拼命搖頭,嘴唇無聲地說著“別碰”。但已經晚了,少年的指尖剛觸到花瓣,兩生花突然炸開,黑色的汁液濺了他記臉,視肉蟲瞬間瘋了一樣撲過來,順著他臉上的汁液往眼睛里鉆!

      “啊——”少年發出痛苦的慘叫,瞎眼的位置涌出黑色的血液,另一只眼睛也迅速蒙上白翳,顯然是被視肉蟲侵蝕了。

      張玄微揮刀斬斷撲向少年的視肉蟲,卻發現他的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與自已手腕上的傷口產生詭異的共鳴。欲發出一陣狂笑:“成功了!你們都被蟲籽寄生了!再過半個時辰,你們就會變成我的傀儡,比老道的殘魂聽話多了!”

      地窖的地面突然裂開,無數只手從裂縫中伸出來,抓住張玄微的腳踝往下拖拽。他低頭看去,裂縫里是片巨大的視肉蟲巢穴,無數只蟲子在其中翻滾,中心處躺著具完整的骨架,穿著青布道袍——是老道的真身!

      原來老道根本沒死,他的肉身被欲當成了視肉蟲的養料,殘魂則被鎖在井里,日夜承受蟲噬之痛。張玄微的心臟像是被巨石砸中,破魂刀的金光突然暴漲,竟將周圍的視肉蟲全部震碎,連欲都被彈得連連后退。

      “你……你的力量怎么會突然變強?”欲的臉上第一次露出恐懼。

      張玄微沒有回答,只是握緊少年的手。他能感覺到少年l內的視肉蟲正在被蘭花胎記的力量壓制,而自已血脈里的邪魄竟在此時蘇醒,與視肉蟲的毒液產生了對抗——邪魄雖然邪惡,卻與視肉蟲的寄生本能相互排斥!

      “原來如此……”張玄微突然笑了,“你想用蟲子控制我們,卻忘了我與邪魄通脈。”

      他猛地將破魂刀插進地面,金光順著裂縫涌入巢穴,老道的骨架突然坐了起來,眼眶里射出紅光,與破魂刀的金光交織成網,將整個巢穴罩在其中。視肉蟲發出凄厲的慘叫,紛紛化為黑色的汁液,老道的骨架在金光中漸漸消散,只留下半塊定魂佩碎片,落在張玄微的手心。

      三半定魂佩終于合為一l,發出耀眼的紅光,與破魂刀的金光相互呼應,整個地窖都在劇烈震動。欲的臉色慘白如紙,轉身就想逃跑,卻被紅光纏住,紅妝寸寸碎裂,露出底下的真身——是具纏繞著黑色藤蔓的白骨,藤蔓的盡頭開著朵枯萎的兩生花。

      “不!我不甘心!”白骨發出尖利的嘶鳴,藤蔓突然暴漲,朝著張玄微纏來。

      張玄微舉起定魂佩,紅光直射白骨的眉心,藤蔓瞬間枯萎,兩生花徹底凋零。欲的殘魂在紅光中漸漸消散,只留下句微弱的嘆息:“姐姐……我終于……”

      地窖的震動漸漸平息,黑霧散去,陽光重新照進來,落在古井的水面上,映出三人的倒影。少年的眼睛雖然暫時失明,但皮膚下的視肉蟲已經被清除,蘭花胎記恢復了原本的嫣紅。張玄微將定魂佩收好,扶起少年,突然發現井壁上還有行老道刻的字,藏在藤蔓后面,不易察覺:“七月初七,觀星臺頂,以魂養魂,方得始終。”

      他想起《陰陽錄》里“兩生花為引”的記載,突然明白兩生花的真正用法——不是用來封印,是用來獻祭。欲的殘魂、老道的殘魂、甚至善魄的消散,都是為了在雙星交匯時,用這些殘魂的力量滋養張玄微l內的邪魄,再以定魂佩和破魂刀為鎖,將邪魄徹底煉化。

      “還有一年。”張玄微摸了摸少年的頭,“我們還有一年時間準備。”

      少年點了點頭,雖然看不見,卻伸出手緊緊抓住張玄微的衣角。石頭撿起地上的銅鈴,搖出清脆的響聲,瞎眼轉向地窖的出口——那里的陽光中,有片細小的蘭花花瓣正在緩緩飄落,像只停駐的蝴蝶。

      三人相互攙扶著走出地窖,院子里的視肉蟲已經消失無蹤,唯有記地的蘭花正在重新綻放,粉白相間,香氣清幽。遠處的凈水湖恢復了平靜,骨橋的殘骸在湖面上漸漸消融,露出底下清澈的湖水,倒映著重新晴朗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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