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了,他又殺人了。短短的幾小時內,只需要短短的幾個小時。
男人渾身的顫抖無法平息,他的心里甚至升騰起一股詭異的平靜:殺人也不過如此,一切都不過如此。人類只是螻蟻,而此刻是最荒誕不經的一場大夢。他的手因為緊張而濕滑,他把油門踩到最大,車子猛地竄出去,一連撞翻了三四個人后,在眾人的驚叫聲中,直直地撞上了另一輛逃跑的車。
轟的一聲,大火席卷車身。
……
很久以后,這場針對cythnia大哥的搶劫案終于結束。
cythnia和羅玨前去處理后事。
驗尸流程象征性地走了一遍,因為人類的尸身和車熔作一處,被燒成了一團焦炭,什么都沒剩下。
返程的飛機上,兩人誰都沒說話。
空姐發餐食的時候,cythnia只要了個餐包,而羅玨搖搖頭,示意什么都不吃。
cythnia啞著嗓子,冷冷地問:“你為什么不吃。”
羅玨搖頭:“我不餓。”
“你難道覺得這件事怪你怪我?”cythnia忽地拔高聲音,歇斯底里地說,“這是他的命!”她的眼淚又掉下來。
cythnia始終在減肥,始終瘦削,但她近來瘦得嚇人,頭發枯黃,只有一雙眼睛是锃亮的:“這是他的命。”她重復。
羅玨看向窗外。
白云大朵大朵地簇擁在舷窗外,潔白無瑕,看上去什么心事都沒有。
羅玨不知道自己竟然會羨慕一朵云。
因為一朵云可以毫無意識地聚攏,又毫無意識地消散。和人不同。人有太多愛恨貪嗔癡,七情六欲,糾纏不休,紅塵欲壑,眾生實苦。
羅玨垂下眼。她從包里掏出文件,仔細閱讀著,仿佛什么都沒有改變。但她心里清楚,有很多事情,已經永遠地改變了。
“……在我小的時候,和我大哥,不是沒有過好時光。”cythnia忽地又笑。
“刷拉”一聲,她撕破餐包的袋子。
羅玨已經凝神看著文件。
良久,她發現,自己的眼睛始終在同一個句子上打轉。
耳邊,cythnia又哭:“我們這樣的人,沒有自愿的選擇。”
飛機落地上海,cythnia笑嘻嘻地拽著羅玨的袖子,聲音輕快:“羅玨羅玨,以后就是你我的時代。珊瑚集團是我的,我給你升職。”
羅玨目送著cythnia被塞進救護車,雪白的大車急急忙忙地遠去了。
她打開手機,給小吳會計的母親轉了2萬塊錢。
女人的電話很快打過來,千恩萬謝。
“現在燒傷恢復得怎么樣,什么時候能從icu出來?”
“早呢。”女人輕輕說,“重度燒傷,至少得等一個月。我不在乎這孩子的臉了,我只擔心這孩子的命能不能保住……”
小孩的哭聲響起,她匆匆忙忙地說:“我還要給娃做飯。”
“小吳的侄子嗎?”
“是她弟弟,親弟弟。”女人含笑。
羅玨皺眉:“你又生了一個?你不在醫院陪護?”
“她弟弟還小,離不開人,我去喊她舅母,讓她舅母去看看她。當心吧!羅總,我是她親媽!”
羅玨發了會呆,掛斷電話。
她抬起頭。
辦公室的落地窗外,依舊是盛大而恢弘的城市景色。從高空向外看去,無數人擠擠挨挨的模糊影子,好像一群螻蟻。陽光從對面的玻璃幕墻折射回來,刺在羅玨的臉上,刺得眼角滲出一點點眼淚。
她合攏百葉窗簾,陰影一條條地投在她的臉上。
辦公室一片幽靜。
cythnia進了醫院,珊瑚集團的當家人死在烏魯木齊,新疆旅游產業的貿然投資與暴雷,足以拖垮珊瑚集團大部分賬面的現金流。珊瑚集團的老當家人重出江湖,蒼老得不成樣子,卻依舊強撐著主持大局,可還能撐多久呢?
珊瑚集團終于陷入一片風雨飄搖。
只是,小吳會計……
“請你別怪我。這是你的命。”羅玨輕輕嘆息。
她從抽屜里掏出一個很舊的手機,打開,里面干干凈凈,只存著一個電話。
她撥電話出去。
對面接了,第一句話就是:“羅玨,我正想找你。你做得太好了。你果然是個聰明人。我覺得,你甚至比adrian聰明,你也比你妹妹聰明。”
羅玨低低道:“過獎。”
“等你吞掉珊瑚集團,我就讓你出任集團總裁。”對面心情非常好,“你甚至可以給珊瑚集團改個名字,叫玉玨集團。我的中文水平怎么樣?”
“好極了。”羅玨溫和地說。
“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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