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磁爐上的大鍋里,清水已經沸騰了一輪又一輪,終于不情不愿地燒干,發出“吱——”的長音。
無人理會。
琳瑯滿目的肉卷逐漸解凍,筆挺的形狀軟塌下去,就連紅色,也洇成曖昧不明的顏色。
鍋底漸漸發黑,糊味慢慢散發出來,但依舊無人理會。
白煙猛地竄出來,濃郁的異味充斥著整個房間。
亂糟糟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門被猛地推開,羅玨披頭散發地舉著手機沖房間,哭著對電話另一端喊:“二妹不見了,有人說她被面包車拉走了,地上有還血!”
她顫抖著手,拉開床頭柜,拿出全部的銀行卡,又窸窸窣窣地抓起現金,手忙腳亂地往懷里塞,然后跌跌撞撞地轉身跑出去。
門大力關閉。
白煙猛烈地竄著,幾秒種后,門再次被大力推開,羅玨折返,猛地拔下插頭,哭著說:“祝峻,我也怕她被拐賣,通往縣外的交通干道,就拜托你查找了!”
門再次被大力關閉。
房間內陷入沉默與漆黑。
……
羅璇睜開眼。
2000萬債務山呼海嘯地沖進她的腦子,羅璇渾身發冷,頭又劇烈地痛了起來。
等等。
羅璇被凍得一激靈,發現自己冷是因為躺在地下,痛是因為她的腦袋顯然腫著大包——
她想起中午的事。
羅璇猛地坐起身,看見外面已是明月高懸。她急忙撲到窗邊看了看——這不是就羅桑廠嘛!
手機早就丟了。
此刻,電子鐘提醒她,是10月29日凌晨3點50。
而她被關在一間滿是鐵皮的小資料室里,除了鐵皮柜,就是冰涼又光禿的大桌子和一把椅子。她試著退了推門——門被反鎖得牢牢的。
她大喊大叫了一會,外面沒有人,也沒有任何腳步聲。
羅桑廠的行政樓,晚上自然是沒人的。這里距離工人生活區很遠,工人也不會在凌晨四點鐘跑到這里來。
什么鬼。羅璇心想。
白天的時候,她以為自己要被拐賣了,誰知此時此刻自己只是被丟進了羅桑廠,也沒人理會自己,只要挨到天亮,等工人們起床了,她對著操場喊幾嗓子,就會有人來給自己開門。
什么鬼!
真是虛驚一場!
真是無妄之災!
羅璇忿忿地摸到額角傷口已經凝固成血痂。摸來摸去,實在沒忍住,試探著摳了幾下——旋即痛得一個激靈。
算了。
反正天亮了就能出去。
羅璇打開鐵皮柜,不客氣地抱出厚厚一摞文件,一本本一排排墊在光禿禿的大桌子上,總算是墊得厚實了些,又脫了外套下來當被子蓋在身上,舒舒服服地躺在桌子上,翹著腳看著夜色。
別說,還挺愜意。
不一會,她就睡熟了。
……
10月29日凌晨四點鐘,江明映坐在車上,遙遙望著羅桑廠。
一棟挑高的、漆黑的影子。鄭廠長向他介紹過,那是羅桑廠的行政樓。
不過,明天就是他的行政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