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桑制衣廠位于整個羅桑縣正中央。
或者說,羅桑縣本身就是圍繞著羅桑制衣廠出現的。無論從哪個方向出發,都可以快速抵達這座龐然大物。
太陽漸漸升了起來,暖烘烘地曬在羅璇身上。
羅桑廠正門的日結市場里全是人,招工的和找工的都已經準備就緒,在羅桑河邊形成一團團人的漩渦。
羅璇扭頭看過去。
每個招工人手里都拿著樣衣,喊人來做;工人現場看樣衣,如果能做,就去詢價。招工人報加工費,若是一拍即合,便做一日生意。
有人正在問:“加工費多少錢?”
招工人舉著一件藍色的運動t恤:“每件4塊5,做全衣,37件。”
工人把襯衣拿在手上,細細翻看,尤其是衣領、衣邊和袖口:“你這衣服不好做,這里要開叉轉彎,鎖邊有褶皺,袖子也是開叉的。”
招工的說:“折后單做領上領。包肩包后墊。”
工人沿著襯衣邊縫又搓又翻:“這里打不打五線?”
“要打。”
那人轉身就走,和工友抱怨:“不做,累死人,一天也做不了幾件,壓根不賺錢,。”
制衣廠里的長工做流水線工序,每天能做200只一模一樣的袖子。但日結工不同,以‘全衣’為主,自己在一天內,能做幾整件衣服,就能賺多少錢。
羅璇跑過,轉頭笑嘻嘻插話:“他4塊5肯定招不到人,你開價6塊,他應該能答應。”
“有道理——哎,不是,你誰啊?!”
羅璇一陣風跑遠了。
前面有人邊走邊抱怨:“價格越來越低了。”
“淡季嘛。”
“美元年年貶值,羅桑廠做美國貨賺美元,等結算成人民幣,嘿!你猜這么著——苦吃著了,錢沒掙著!”
脖子上掛著燙工牌子的人正在嗦粉,混沌不清地說:“我上前陣子燙的那批襯衫,牌子呀,在美國賣80美元,羅桑廠才掙2美元。”
羅璇跑過那幾個人,笑嘻嘻地插嘴:“我們哪賺得到2美元?2美元里還包括運輸費,管理費,1美元;原材料進口費,美元。工廠最多賺美元,掙個加工費。分到我們頭上,三塊五毛人民幣。”
燙工忿忿嗦粉:“日,老子干得這么辛苦,錢都被美國賺了——”他抬頭,“不是,你誰啊?”
羅璇一陣風跑遠了。
她很快把人潮甩在身后,轉到羅桑廠側墻,看見一處剛剛修整好的標準網球場。
網球場?
……
羅璇眼睛亮了。
她打小練游泳,體育底子打得好,各項運動觸類旁通,網球自然也會。
可以在網球場消磨時間。
她轉身在附近的報刊亭買了份報紙,打開股票走勢頁,一行大字闖入眼簾:
紅色9月,美國降息!
因為美國降息,國內突然迎來a股和港股的暴力拉升。羅璇心滿意足地看到自己的股票k線垂直起飛。
邊看,她邊和老板打聽:“美國降息,美元貶值,羅桑廠怎么還有錢建網球場?”
老板三十出頭,長著一張圓嫩粉白喜氣洋洋的臉。
“這羅桑廠,遲早要完吶!”老板痛心疾首地拍桌子,“你說說,羅桑廠里面當老板的比睡地板的還多,不知道是哪位神仙突發奇想,小鬼為了哄神仙,花這么多錢建這玩意——有幾個會打網球的,浪費錢嘛!”
羅璇擰開瓶蓋:“羅桑廠專做出口運動服的,用網球場招待洋老板吧。”
老板唾棄:“洋老板一年才過來幾次,還不是給廠里那些當老板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