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玉儀正在上房陪著婆婆說話。
今兒羅家六位媳婦都來到了上房,前面三房雖然只是上京拜壽的,但是也不會立即就走,按照慣例一般會住上個五、六天。
底下六個兒媳婦,卻只有一個比自己年紀小,年紀大的那幾位,做自己的婆婆都足夠了,----不知道坐在上座的小湯氏,心里是個什么感受。
玉儀一襲鵝黃色喜上眉梢紋挑花褙子,下著天水碧的湖絲儒裙,墮馬髻,耳上一對雪白渾圓的珍珠墜,十分清新可人的小模樣兒。她在羅家的輩分高,只消坐著陪婆婆和嫂嫂們說話,底下自有五位侄媳婦兒忙活,一派淡定悠閑的姿態。
可惜有人偏生不讓她閑著。
“六弟妹。”三夫人今兒一身靛藍色的團紋褙子,當著兒媳的面,擺出一幅嚴肅的婆婆架子,只可惜說得話卻有些八卦,含笑問道:“聽說昨兒來的客人是瑤芳?想不到她命這么好,不是從前被攆了出去嗎?居然還能生下小六的孩子,并且又回來了。”
四夫人在旁邊淡淡一笑,“這是咱們六弟妹賢惠大度,容得下人的好處。”
比起三夫人的唯恐天下不亂,玉儀更加討厭四夫人,總是一副標準的賢良婦人榜樣姿態,做起事來卻是叫人不齒。
自己昨天憋著的火氣還沒有發完,她又再次澆了一盆油。
對于兒媳們的勾心斗角,小湯氏真的看太多了,也沒有半分興趣卷入進去,----反正沒有一個兒子是自己生的,偏向誰都貼不到自己身上去。
不待玉儀說話,小湯氏便先道:“今兒就先這樣,都回吧。”
玉儀并沒有跟妯娌逞口舌之利的念頭,對著小湯氏說了兩句便出門,誰知還沒走出上房的院子,便被身后的五夫人叫住了。
“三嫂說的話是真的?”五夫人眉宇間有一絲凌厲,全然不似平日的柔和,----她素來不好去打聽他人是非,得知消息便慢了一拍。
玉儀知道這事是瞞不住的,頷首道:“是。”
對于五夫人這種標準的古代婦人說,假如只是一個尋常女人和丈夫滾過床單,其實根本算不上什么事。但是這個女人卻是丈夫兄弟的姬妾,讓丈夫丟了大臉,更是間接害死丈夫的背后兇手,那可真是千刀萬剮都不足以消恨!
果然五夫人的眼里閃過悲痛之色,恨聲道:“好好好,她居然還活著?!”
當初出了那件事以后,瑤芳就被小六送出了羅府,還以為即便不死,也一定是被人牙子買走了。
沒想到居然還活蹦亂跳的活著,并且還生下了孩子!
對了,孩子!難道……
五夫人突然一挑眉,不敢再深想下去,----當年六房的姬妾可不少,即便有些小六沒有收用,但是也足夠生孩子的了。
但是羅家的規矩,主母沒過門之前姬妾不許生庶子。
一般都是事后喝一碗避子湯,如果避不了,那就再來一碗更厲害的湯。
倒不是羅家的媳婦待遇好,一般大戶人家都會這么做,因為豪門權貴家的媳婦一般出身不低,娘家大都勢力十分強大。
為了聯姻的效果著想,當然不會給未過門的媳婦心里添堵。
六房也不例外,小六身邊的人一直都沒有懷孕。
那么,那個孩子會不會……?
五夫人將身邊的人都揮退下去,正色問道:“還有一個孩子?”
-----齊哥兒是五爺的孩子。
這件事只要自己和羅熙年不松口,瑤芳是不會腦殘說出去的,那么即便五夫人心下懷疑,也不能夠確認吧。
站在羅熙年的立場,希望為兄長多留下一份血脈。
可站在五夫人的立場,若是知道齊哥兒是自己的庶子,并且是害死自己丈夫的女人生下的孽種,真不知道會發生些什么事。
玉儀不敢露出知情的神色,故意微微皺眉,帶了一絲妒恨之意,做出惱恨羅熙年的樣子,“六爺好本事,都已經三歲多了。”
----齊哥兒的個子有點偏小,稍稍隱瞞一下年紀,錯過了當年出事的時間,應該能夠打消一些五夫人的懷疑吧?
和四房斗就夠心力憔悴的了,玉儀實在不想再多一個敵人,把一向支持六房的五夫人也卷進來,那樣只會更加忙亂不堪。
五夫人的目光果然有一絲閃爍,不知道是在確認齊哥兒的身份,還是在猜測玉儀知不知情,反正靜默了好一會兒,最后道:“小六中午回來了,讓他別出去,等下我去找他有話要說。”
玉儀原先還以為她要過去扇瑤芳幾巴掌,看來是小瞧了人家,哪怕面對的是間接殺夫仇人,居然也能淡定從容如斯。
----當然了,也可能是五夫人以為自己不知情,不想透露當年的丑事,才在自己面前故作鎮定,等到回頭找羅熙年單獨面談。
不管是什么,玉儀都隨之松了一口氣。
走到半路,玉儀突然止住了腳步,對段嬤嬤道:“去找到昨兒門房上當差的人,就說是我有話要問。”
段嬤嬤問道:“夫人這是……”
玉儀想起四夫人那不陰不陽的笑容,想起門房的人故意攔著瑤芳,讓來往賓客把熱鬧看了夠,然后又再放人進來,不由冷冷一笑,“我要教他們一點規矩!”
至于那個進來報信的小丫頭,還有領著瑤芳進門的婆子,暫且放過一馬,回頭讓她們自求多福,千萬別再撞到自己的手里!
玉儀的規矩就是----,給門房上的兩個人一頓實打實的板子。
順帶也給六房的人立一立規矩,索性把甘菊、瑤芳以及所有的丫頭婆子,都叫了出來現場觀摩,只有齊哥兒和奶娘留在了后院。
“啊……,六夫人饒命……”
“六夫人……”
兩個門房被摁倒在長板凳上,板子一次又一次重重落下,頓時鬼哭狼嚎的聲音此起彼伏,讓聽的人都忍不住一陣陣哆嗦。
先頭還僅僅只是聲音的效果,打到后面打得狠了,漸漸出了血,兩人的屁股已經開了花,血肉模糊的一片,視覺沖擊相當強烈!
甘菊、瑤芳,以及好些丫頭們都不敢再看,紛紛扭了頭。
今兒找的是打板子的兩位好手,不管你是想打爛肉,還是想打斷骨頭,全憑人家多年來練出的手下功夫,任君選擇效果絕佳。
段嬤嬤上前道:“外院的劉媽媽來了。”
“先停下吧。”玉儀冷笑,四房的動作還真是夠快的。
今兒不過是打了兩個奴才,四夫人是不至于親自過來的,也不好讓自己的爪牙沖鋒陷陣,----想必這位劉媽媽,多半是其中一位門房有瓜葛吧。
玉儀一面想著,一面隔著細紗屏風往外看了一眼。
只見一個穿靛藍色比甲的中年婦人,身形微微有些發胖,臉上帶著擔憂焦急之色,隱隱還有一絲憤怒。人走得近了,隔著屏風行禮道:“給六夫人請安。”
“媽媽起來說話罷。”玉儀神色平淡,問道:“可是有什么事?”
劉媽媽并沒有太看得起玉儀,這位六夫人不過是個破落戶罷了。
自己有主持中饋的四夫人撐腰,那可是未來的魯國夫人,還怕什么?因此說話很是有些不客氣,問道:“不知我那孫子犯了什么錯?惹得夫人如此生氣。”
----就不信,六夫人敢把自己的一腔妒忌說出來,讓眾人都知道,她是個容不得妾室和庶子的!居然二話不說就打人,今天倒要看她怎么下得來臺!
玉儀見對方一臉惱火和看好戲的樣子,不由有些好笑。
----真是賞你幾分顏色,還就拿著開染坊了!
“彩鵑。”玉儀伸了手,搭著彩鵑站起身來,懶懶道:“外頭有些冷,進去把火盆子撥一撥。”也不理會那劉媽媽,頭也不回的走了。
劉媽媽在后頭喊道:“夫人……”
段嬤嬤上前一步擋住人,冷冷道:“你雖然是在外院當差的,也該知道一點內宅里的規矩,夫人要進去歇息,你還想拉扯人不成?”
----說不清就這么走了?
劉媽媽如何甘心孫子被打,惱道:“夫人要進去歇著我是管不著,但是打人總得有個說法吧?哼……,不然想打就打、想罵就罵,豈不是叫人笑話!”
“笑話?!”段嬤嬤對著她冷笑,指了指旁邊的瑤芳,“知道這位是誰嗎?”并不等劉媽媽回答,說道:“這是我們新封的芳姨娘,小齊大爺的生母,昨兒在門口求見六夫人,偏生被你的孫子攔住不讓進,害得母子倆都被凍壞了。”
劉媽媽有些轉不過來,怎么……,合著六夫人要倒打一耙不成?
段嬤嬤又道:“你瞧瞧,芳姨娘到現在還臉色不大好呢。”
瑤芳的確臉色不大好,----方才看了現場版的生生打死活人演示,雖然人沒有死,但是那血淋淋的樣子,卻是叫自己不寒而栗。
再聯想到昨天玉儀說過的話,生怕哪天板子就落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