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上房,小湯氏自然是端坐在正中間,“久病不愈”的四夫人也到了,對面坐著五夫人,下面弘大奶奶和恭二奶奶則是站著。
只是今兒恭二奶奶不如往日伶俐,有點像霜打了的茄子,目光更是固定在地上,只眼珠偶爾朝四夫人那邊動一動,卻不敢認真正眼看過去。
玉儀心下好笑,看來上次的員外郎事件余音未消。
再想起四房對自己下的毒手,對羅熙年的構陷,心中恨意難平,只是讓他們吵幾句嘴的話,未免太便宜了一些。
或許,回頭還應該再加一把火。
小湯氏今兒穿了一身蓮青色的褙子,挽了圓髻,一如既往的顯老氣,開口笑道:“這位就是親家太太吧,快請坐。”
“好、好。”唐氏明顯的更拘束了,好在玉儀一直跟在旁邊,安排著她坐下,又招呼了兩位妹妹上前行禮。
“見過太夫人。”姐妹倆一起行了禮,幸虧玉嬌大面兒上還算不錯,今兒也沒有鬧情緒,暫且看不出任何不妥。
“真是一個賽過一個,花骨朵兒似的。”小湯氏客套的夸了幾句,讓丫頭送上了見面禮,然后對玉儀一笑,“難怪我們家老六媳婦這般俊俏,原來是家學淵源。”
玉儀笑嗔道:“娘最是會取笑人,我這做姐姐的威信都沒了。”
接著四夫人和五夫人也給了見面禮,至于弘大奶奶和恭二奶奶,二人年紀雖長,但論輩分卻是晚輩,因此只是含笑保持應有的禮儀。
今兒為了表演親戚和睦的戲,四房的小姐羅令姝也出來了。
唐氏做為長輩,送上了應有的見面禮,不光羅令姝有,四房的兩位奶奶也有份兒。
至于對方看不看得起,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應有的戲份唱得差不多,說了幾句閑話,小湯氏問到了房子上頭,玉儀回道:“已經在太常寺附近找了,過幾天就搬過去。”
----偏生不巧,明兒就是自己的生辰,總不好在這時候急著攆孔家的人走。
小湯氏也道:“明天你可是壽星翁啊。”又與眾人笑道:“正巧娘家人都到齊了,一起熱熱鬧鬧的說說話,再難得不過了。”
四夫人跟泥塑的菩薩似的,弘大奶奶是她的翻版,恭二奶奶今兒也被鋸了嘴,五夫人又是一貫不愛說話,羅令姝一個姑娘家更不便聒噪,因此氣氛有些冷淡。
唐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趕忙打圓場笑道:“正巧咱們也趕上了熱鬧,姑奶奶可要好好的高興一回。”又道:“這還是姑奶奶在婆家的頭一個生辰呢。”
本來這一切都挺正常的,玉儀正準備收隊,結果便聽玉嬌“啊”了一聲,惹得眾人扭頭去看,----原來是一個續茶的丫頭,不知道怎么把茶水灑她袖子上了。
“燙死人了!”玉嬌頓時大怒,站起來指著那個丫頭罵道:“你沒長眼睛啊?連個茶水都端不好!”
小湯氏的臉色也有點不好,朝丫頭斥道:“笨手笨腳的,還不快點跪下認錯?!”
“罷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玉儀不想鬧得不可開交,轉身去勸玉嬌,“燙著手了沒有?跟我回房去,找個清涼鎮痛的藥膏敷上。”
玉嬌的眼光一閃一閃的,質問道:“那丫頭燙了我,難道就這么算了?”
----玉儀有點無語了。
拜托,這是你家簽了賣身契的丫頭嗎?即便要打要罵也得看主人,只要主人家處置的不偏袒就行,哪有客人撒潑打滾的?不由留意看了那丫頭一眼,記下樣貌,----不會這也四夫人弄的吧?居然無聊到這種程度?
只是先顧不上想太多,朝玉嬌道:“走吧,太夫人會處置人的。”
“你知道欺負我!”玉嬌像是憋了許久,終于吐出這句話一樣的爆發,眼圈兒紅紅的,大聲哭道:“你在家就欺負我,如今當著外人也欺負我,連個丫頭都爬到我頭上來了!我沒有了親娘,你們就都不拿我當一回事……”
玉儀不用去看,也知道在場的人臉色有多么復雜,幸災樂禍的、看笑話的、心里頭暗爽的,還有像唐氏一樣下不來臺的。
“太太。”玉儀朝唐氏道:“五妹妹的羊角風又犯了,快帶她回去。”
唐氏只覺得今天丟人丟到家了,恨不得有條地縫鉆進去,正在不知如何收場,聽了玉儀的話趕忙道:“是啊,是啊,我這就帶她回去歇著。”叫來了跟隨的兩個丫頭,強行將玉嬌拉了下去。
玉嬌瞪大了眼睛,氣得眉毛倒豎喊道:“你敢咒我?你才羊角風呢!”
“娘,我先回去了。”玉儀知道越待得久就越丟人,顧不上太多,便上前陪著唐氏一起出了門,繼而快速的回到了西面客房。
玉嬌一路掙扎無效,此刻被人松開,立即炸了毛似的跳將起來,指著玉儀道:“你少在我面前充什么姐姐?!你害得我娘被休,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
唐氏早將丫頭們攆了出去,回來斥道:“你看你,嘴里都亂說些什么啊?還當著那么多外人胡說,哪里還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真是……”
“呸!”玉嬌啐了一口,“你還真當自己是我的母親啊?少給自己掙面子了。”
唐氏被她的話氣得倒嗆,胸口一起一伏的。
玉儀倒是冷靜下來,----看來剛才自己冤枉了四夫人,人家哪里看得起這些小孩子把戲?本來應該對玉嬌惱火的,現下卻懶得動氣,因為你越上火她就越來勁,只問道:“照這么說,剛才那丫頭其實沒有碰著你,是你自己撞上去了?”
玉嬌突然閉了嘴,怔了怔,然后叫囂道:“你別以為自己是什么貴夫人,把我惹急了,就把你以前的丑事都抖出來!看你還怎么過得下去!”
玉儀朝唐氏笑了笑,“太太,不如你去請老爺過來?”倒不是自己托大,很明顯唐氏壓不住玉嬌,再者除非唐氏是傻的,否則絕不會喜歡聽人家的陰私。
唐氏早就驚呆了,正后悔自己沒有早點出去,----因為別人之間的宿怨,而讓自己無辜遭到牽連,又落不著半分好處,這事兒換誰也不愿意。
因此玉儀一開口,唐氏立馬就帶上門出去了。
玉儀索性坐了下來,問道:“我有什么丑事?你說吧。”
“……”玉嬌一時無,在內心來說是十分痛恨這個姐姐的,總覺得她做了許多壞事,才會造成母親被休的結局。但眼下要讓她說出個一二三、四五六,反倒腦子里面空空的,搜索了半晌,抬頭道:“我想起來了!你跟那個什么江公子早就認識,你們后來還訂了親,指不定有什么齷齪事呢!”
玉儀淡淡笑道:“我已經嫁到了國公府,而你……,還沒有出閣。”看著玉嬌燃火的眼睛,緩緩道:“不信你去造謠試一試,看看有一個名聲不好的姐姐,你這個做妹妹的還嫁不嫁的出去?還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玉嬌怔住了,“你少嚇唬我!”
“還有……”玉儀懶得跟她爭辯,繼續道:“我現今是國公府的媳婦,皇上御賜親封的三品淑人,若是有人污蔑我……,你覺得會有什么下場?不用我做什么,國公府的人會放過你?皇上被抹了面子,能饒了你?”
跟玉嬌這種一根筋的人,好好語是沒有用的,不如把她自己的利益擺出來,軟硬兼施、連哄帶騙嚇一嚇,或許效果會好一些。
玉嬌一則年紀小,二來頭腦簡單,從來就沒有想的太深過,加上如今阮氏不在她身邊,更是凡事都憑著自己性子來。
眼下聽玉儀這么一說,自己先嚇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