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有等來更好的消息,謠傳卻越來越多,很多人說繼中財和北交之后,b大也要封校。學校里陸續有人離校了,宿舍樓下常停著來接學生的車,不停有人蒼白著臉大包小包地往下拎東西,一副逃亡的模樣。
京籍的學生走得最早,楊澄給我打電話提醒我,封校的事多半是真的,如今他也不能隨意出門,讓我早做準備。我爸也說我們學校比他們學校形勢嚴峻,不行課業就放一放,先接我回去。可是我看小船哥、千喜、徐林、娜娜都守在學校里,他們大多沒有所謂退路,總覺得自己就這么拎包走人有點殘忍。
我跟秦川打電話說了大致情況和我的顧慮,被他劈頭蓋臉地痛罵了一頓:“你丫神經病啊!趕緊給我收拾東西回家!你爸要是來不及接你,我就去接你!這種時候你還猶猶豫豫個屁呀!不是我說,王瑩就是比你有決斷!她不是你們室友你們朋友啊!不是說走就走了!誰會因為你回家覺得你殘忍啊!我都懶得說你笨!有時候真不知道你腦子都轉什么呢,怎么和正常人就那么不一樣!”
“王瑩是大小姐!我們宿舍的人都懂,她走了沒事,學校都不敢拿她怎么樣!我能和她比嗎?”我不服氣地說,“你那種比動物高級不了多少的腦袋憑什么說我!”
“少廢話!趕緊的!立馬回家!”
“知道了!”
我掛了電話,下定決心,繁亂的心緒也舒暢了一些,平常我總說秦川簡單粗暴動物思維,但是關鍵時刻他確實比我有定心得多。雖然聽了他一大段咆哮,但是在這種兵荒馬亂人人自危的時候,知道還有一個人這么操心自己,不由渾身暖暖的。楊澄是我的男朋友,但他高高在上不知人間疾苦,從來沒為我著過這份急。
我一路上琢磨怎么跟千喜她們開口,回到宿舍,她們竟然全都在,一個個臉色凝重,我納悶地問:“怎么了?”
“你沒看到學校通知?”娜娜都快哭出來了。
“我剛才在路上打電話呢,什么通知?”我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正式確定封校了。”千喜嘆了口氣。
b大封校,出入全部嚴格限制,我們所有人都成了囚鳥。
宿管嚴格起來,每個宿舍定期消毒,同時派發溫度計,記錄每天的體溫。大多課業都暫停了,包括本學期那幾門很重要的必修課,教授們不怎么來學校,我們就隨意地晃著。我和徐林一點書都不看,要么窩在宿舍看電視,要么就煲電話粥,幾十塊錢的201卡,一周不到就用光了。千喜和小船哥在學霸的路上一去不返,空無一人的自習室幾乎成了他們專用,兩個人一起自修了本學期的課程,千喜還陪著小船哥背了大半本gre的單詞。其實究竟是讀研還是工作小船哥還沒能最終下定決心。李阿姨長期住院,病情每況愈下,他不回家就是因為擔心交叉感染。千喜堅定地支持他在這種時候專心學業,和我們一樣,小船哥也會聽她的。
秦川知道我還是被封在學校里之后跳著腳地破口大罵,但也無計可施。中間秦川跟我約著來了b大一次。校門前攔著路障,除了保安亭里的保衛,一個人影都沒有,往常熙熙攘攘的人,就像隱遁去了似的。當時整個北京都是這樣子,沉靜空闊而緊張。我和秦川仿佛是那一刻唯一活動著的生命體,一點點靠近,貪婪地探知彼此存在的信息。
走到路障邊緣,我們停了下來,中間大概還隔著20米的距離,我朝他揮揮手,他咧開嘴笑了。
“傻逼了吧?”
“討厭!”
“又胖了!”
“討厭!”
“看來還挺有精神頭的啊!胖得底氣都足了!”
“討厭!”
“那我走了!”
“不要!”秦川佯裝轉身,我慌忙叫住了他。
我們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我喊住他卻又不知道要跟他說什么,春天很明媚,日光很柔軟,我只覺得就這么一直待下去也不錯。
“還好吧?”還是秦川先開了口。
“嗯。”
“不錯嘛,我以為你那點小膽兒,會嚇得魂不守舍呢。”
“我很有種好不好!”
“哦,有種到我現在還記得你得急性胃炎那次,哭著抱住醫生問會不會死。”
“少啰嗦!”我氣紅了臉,秦川說的是中考我跑步暈倒那次,當時第一個沖過來救我的,就是他。
“你可不要粗心大意啊,我奶奶老說二八月亂穿衣,現在就是容易著涼的時候,你早晚要添衣服。”
“我懂啦,現在還穿絨衣吶!”
“要是封校有了緩兒,立刻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