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喬忙從高風華手里拿過新制的書翻開,果然看見了紅筆勾勒的這兩處,心里不由一個哆嗦:成化這次也印得太快,莫不是真出了漏子?這公主下嫁歸來之后,還可以獻帛的,有一個當今獨寵的平安公主還不夠?當年的飛公主不過旁支,怎么可能有此奇遇殊榮?何況飛公主事跡人人皆知,怎么從未有人提過這一段?莫不是故意有人下了套讓自己鉆?
越想越是害怕,霍喬忙跪倒在殿前:“臣有失察之罪。”高風華便得意洋洋的看了一旁低頭不語的中書舍人何雨一眼,心道:若不是今日上朝前偶然聽到你拿出書來談及此事,我如何能在殿上抓住這霍喬的痛腳!
太子慕容端緊緊的皺起了眉頭,今天本來想乘機再議開府之事,最好能讓父皇迫于輿情收回成命,怎么突然又出了印錯書這檔子事?生生攪合了這一局!不由也恨恨的看了霍喬一眼。
飛公主開府,已是六十多年前的往事,具體情況如何,朝堂之上已經是無人能知,但平西郡王宇文寬已變了臉色。他是宇文家當代家主,當年之事別人不知道,他卻是聽說過的,飛公主當年的確曾嫁入宇文家,且四年后被天師帶入重陽宮后,出來便和離了,其時的確還是處子,這是宇文家的一大家丑,好容易才壓住了,連提及此事的傳記均被設法銷版,自家子弟們都不知道,如今怎么又會翻了上來?
永年皇帝目光深邃,突然便看向了坐在輪椅上出席大朝的慕容謙,只見他面帶微笑,似乎有要奏的模樣,心里不由一動,緩緩道:“事關六部貴姓與天師,此事茲大,鄴王,你掌京兆牧與情報局,御史之,可有道理?”
慕容謙微微欠身:“啟稟陛下,兒臣近日聽聞,關于公主開府京城傳甚多,爭論甚多,故此特意查證過當年飛公主的一些材料。又曾請教過老局長,以目前情報局的資料來看,御史之似乎不確,戶部的飛公主傳并無任何印錯之處。”
此一出,朝堂上大部分人都微微變了臉色,卻聽慕容謙不緊不慢的道:
“據資料所述,熙慶四年,宇文家嫡子宇文寬求娶飛公主慕容飛雪,其時慕容飛雪為宗室遠支嫡長女,卻無封號,因父母久病,家境貧困,飛公主又是長姊,故十六之后便行商養家,為父母送終并撫養弟妹,至二十三歲未嫁。
“宇文寬當年偏寵小妾,故求娶飛公主后,婚前便約定飛公主繼續行商,而宇文家不待以正室之禮。熙慶八年春,宇文寬欲毀約,后值天師請公主入重陽宮。七月,飛公主因獻藥有功,認當朝皇后為義母,得郡主封號,九月與宇文寬和離。熙慶八年冬至大祭,天師令飛公主獻帛。次年黃河大泛,西北又起戰事,飛公主傾家資資助朝廷,為彰其業績,成帝特封飛公主之公主封號,并開府設官,是為我朝第二位開府設官的公主。”
太子臉色已經微微發青——他苦心安排印書,原本是要動搖平安公主開府之事,沒想到卻牽出太子妃宇文家的一大丑聞!看著慕容謙那張笑吟吟的臉,他簡直恨不得上去堵了他的嘴。
尚書省右相年若錦沉吟道:“啟稟陛下,此等陳年隱私舊事,只怕多是道聽途說,以聳人聽聞,鄴王殿下所,未必皆是事實。”
慕容謙笑道:“右相所慮甚是,我也怕傳有虛,好在情報局最重實證,故此我所奏之事,每事皆有鐵證,例如宇文寬約定不以正室待飛公主,便有飛公主與宇文兩人簽字的協議,又有兩人后來所上奏章,可拿來比對字跡。右相若有興致,我可立時讓人取來材料,當庭驗證字跡,您看如何?”
年若錦頓時臉色發白,搖手道:“鄴王重,鄴王重。”
慕容謙輕笑一聲道:“我非御史,不敢風聞奏事,不過若論聳人聽聞,”他微微挑起了眉毛:“資料里倒真有聳人聽聞的消息,雖有數位證人簽名,只是尚不足以確定為真,不敢啟奏陛下。”
永年目光一閃,淡淡道:“你姑且說之,朕姑且聽之。”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