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得到他的真心,但他的心是強求不來的。于是她放下高高的身份,一天一天耐心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喚把她從沉思中喚醒。
“陽和,今日可好些了?”
上官駙馬坐在床邊,袖口壓皺了錦褥暗紋。
陽和長公主睜開眼睛,溫柔地看著他。
“馮小姑娘不止醫術好,也頗有才情,很真實,很可人。她說馮大夫是至善至堅之人,向陽而生,逐光而行,好得沒有一點瑕疵。
“我問她可愿做那樣的人,她卻道,自己不愿意,也不許弟弟效仿,太苦,太累,太多辛酸……那孩子說得透骨。
“云起,那串金珠瓔珞,你原是想贈予她的吧?蒙塵多年,不如由我代贈后人。馮小姑娘口口聲聲說不愿學她,
“可骨子里的韌勁兒,分明與馮大夫一樣,只有她才不會辱沒那份心意。”
上官駙馬先是一愣,慢慢的,一抹柔情在眸子里漾開,嘴角浮起笑意。
他伸手撫著長公主的臉頰,溫聲說道,“謝喬兒成全。我未盡之事,你代我圓了。”
“你不怪我自做主張?”
上官駙馬搖搖頭,“當初是我任性,招致先帝不滿。不僅自身兵權被卸,更連累祖父和父親無端受難……最痛心的是連累玉兒……
“但即便重來,我仍感激先帝。是他讓我尚了天下最好的公主。謝謝你,那些最艱難的歲月,是你替我擋了風霜。”
上公主眼眸越加明亮,“不后悔娶我?”
“上官駙馬搖搖頭,“馮小姑娘說了,姐好得沒有一點瑕疵,凡人豈能抓住?如今她在我心里,就是姐……你和玉兒才是我今生最大的圓滿。”
那封絕別信浮上心頭:
君為天外云,吾作塵間草。懸殊怎堪,愿卿相忘……
她說錯了。
該是:
卿本瑤臺仙,我自凡塵老。云泥之別,唯瞻清輝……
上官駙馬眼里溢滿柔情,手緩緩在她的臉頰眉骨間游離。
陽和長公主猛地攥住他的手腕,眼里涌上水霧。
暮色把窗紙染紅,晚霞最后的金輝落在他溫潤的眉上。
二十年光陰流轉,他的心,她終究是得到了。
——
回到家,馮初晨拿出那根瓔珞圈擺弄著,又戴著照了照銅鏡。
沒有女人不喜歡漂亮首飾的,何況是這種絕版豪華瓔珞圈。
可這份禮物她接的壓力山大。
馮初晨覺得,陽和長公主送這份禮不僅因為兩代馮家女人救了她最心愛和最珍惜的上官如玉,還應該跟自己和她的對話有關。
她用的是“送你們”,也就是送她和大姑。
還特別強調是禮物而不是賞賜。
因為欣賞不一樣的老馮大夫和小馮大夫,所以送了這樣寶貝。
真是有錢就任性。
馮不疾看到這根瓔珞圈眼珠子鼓老大,“真漂亮,珍珠還有金色的,很值錢吧?”
“當然值錢了,三四千兩銀子少不了,五六千兩銀子也可能。”
馮初晨說不出具體價格,只感覺非常值錢。
馮不疾趕緊把瓔珞圈還給姐姐,生怕拿不穩掉地下摔壞了。
“這么貴?值十個宅子呢。保管好,姐姐出嫁的時候戴。”
馮初晨覺得自己不該獨占這個大便宜,小正太才是大姑的親親侄子。
她摸著他的小揪揪說道,“等醫館多掙了錢,姐買一根同樣好的瓔珞圈送弟弟。”
馮不疾嚇得跳了一下,“不行,我不同意。那么多銀子,能置好些地呢。”
馮初晨畫著大餅,“以后咱家能買很多地,也能買這么好的瓔珞圈。”
馮不疾道,“等咱們住上大宅子,再有了多多多多的地以后再買。”
想了想又道,“那時候我已經長大,不一定非得戴瓔珞圈。買兩大箱子上好的筆墨洗硯,再買一個好掛件。”
馮初晨莞爾,“聽弟弟的,買兩大箱子筆墨洗硯,再買一個好掛件。”
馮不疾挺了挺小胸脯,他非常受用“聽弟弟的”這幾個字。
他是男子漢,能撐起門楣幫姐姐拿主意了。
次日,馮初晨帶了兩雙繡花拖鞋和一籃子家里摘的大紅石榴去長公主府。
之前從來沒想過給長公主府送禮,主要是兩家地位懸殊,好像自家連送禮的資格都沒有。
大姑又不許后人攀附權貴,她不好硬貼。
但長公主“送”了那么好的禮,來而不往非禮也,自己必須表示。自家沒有什么錢,只能略表心意。
一雙拖鞋是草綠色鞋面縫著兩朵黃色小絨花,絨花凸出在外,鞋口周圍鑲了一圈白色兔毛。一雙是藏藍色鞋面上縫著一朵用粉色綢子做的牡丹花,牡丹花也凸出在外。
這是馮初晨畫出來,宋嫂子幫著做出來,原本是給她自己做的。
圖案不復雜,卻兼具傳統和現代審美,很是另類別致。
送鞋子,也是晚輩對長輩的孝心。
來到長公主府,陽和長公主沒有躺在床上,而是倚在側屋美人榻上。
一旁坐著兩位姑娘,一個是上官如月,另一個不認識。
那位姑娘亭亭玉立,白皙清秀,水粉胭脂也沒能蓋住左臉側的幾顆小麻子。
雖然很淺,也給漂亮的小臉減了分。
上官如月笑道,“馮姑娘來了,這位是薛三姐姐。”
馮初晨知道了,這位就是傳說中的跟明山月定過親又退親的薛三姑娘。
上官如玉曾說過,給明山月找的未婚妻都有“小瑕疵”,薛三姑娘的小瑕疵就是這幾顆小麻子。
薛家是薛太后的娘家,也就是陽和長公主的外家。
兩家是表親。
馮初晨笑道,“薛三姑娘。”
薛三姑娘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嗯”了一聲。
目光又看向陽和長公主,笑得甜美,“表姑精神好多了,馮大夫好手藝。”
表揚都不愿意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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