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姑姑這樣一個靈醒之人豈能不明。她暗嘆,司徒玦到底是薛少萍親生的女兒,這番舉動無非要再一次提醒她,付她工資的人是誰,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意思點到即止,多余的話一句也不必說。姚姑姑把錢揣進口袋,淡淡道了句謝就走。沒想到走不了幾步,就被身后的年輕女孩叫住了。筆趣庫
畢竟是年輕氣盛,嘴不饒人,姚姑姑明明知道,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時也只得咬咬牙,停下了腳步,背對司徒玦,等著對方的奚落。
誰知,她背后安靜了一下,只聽司徒玦聲輕聲說道:“姑姑,我是真的喜歡起云的。”
姚姑姑一怔,回頭不冷不熱地說道:“那是你們的事,我算什么,哪里管得了這些,你這話要是在你媽跟前說,那才算是正經事。”
司徒玦玩著手里的一塊石頭,“話是這么說沒錯,不過你是起云的親人,我把你當長輩也是應該的。以前我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姑姑你別往心里去,大家一個屋檐下住著,你待我三分好,我就敬你七分。如果你實在不喜歡我也沒關系,就是犯不著讓起云夾在中間不好受,大家相安無事應該不難吧,有些事,你就當看不見好了。對了,以后每個月的工錢我會記得按時給你的。”
姚姑姑的背影僵硬。
“我鍋里還煮著東西。”說完,她匆匆回了廚房。
姚起云從久安堂結束一天的實習回家,他刻意回來得晚一些,因為昨日在司徒玦和吳江的電話里聽到他們約好了今天在司徒家碰頭。
就當是鴕鳥心態吧,他不想看到他們兩個撇開他親昵的樣子。╔前妻,你不乖╗
姑姑正從客廳的垃圾桶旁揀起一塊石頭,說是搞不懂司徒玦把這東西帶回來有什么用處,好端端地玩了一陣又扔了。
姚起云從姑姑的話里得知吳江來過,只不過早已經離開。他看了看那塊石頭,只見它比拳頭略大一些,一端是深褐色,與普通的石頭無異,另一端卻破了個口子,露出里面綠綠白白的顏色,竟像是一塊翡翠原石的毛料。
司徒玦身邊總有許多古怪的東西,姚起云問姑姑要過那塊石頭,說道:“我去問問她還要不要。”
姑姑把石頭交到他的手里,并沒有說話。但起云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連姑姑都看得出他的那點心思。
他握著石頭幾步并作一步地走到她緊閉的房門口,敲了敲門。
“阿玦,你在里面嗎?”
司徒玦并沒有開門,而是在里邊問了一句,“干嘛?”
姚起云只得如實道:“客廳那塊石頭你真的要扔了?”“一塊磚頭料留來干嘛,扔了扔了,吳江那家伙也拿不出什么好東西。”不知道為什么,隔著一扇門,姚起云也能聽出司徒玦的聲音里透著煩躁。
“你怎么了,聲音怪怪的。”
“別管我,你走吧。”
她驅趕他的用意如此明顯,讓原以為自己和她的關系經過前幾天的事已有所改善的姚起云心情跌落至更深的谷底。
“你開門,我有話對你說。”
這個時候他心中的悔意徹底壓倒了理智。也許這悔意從她流淚離開那一刻起就開始無止境地滋生,終于纏成了一個繭,讓困在里面的他喘不過起來。
他太高估了自己,要他接受兩人在一個屋檐下徹底成了陌路,他受不了,一天都不行。
他又輕輕敲了敲門,隨即聽到門背后一聲悶響,似乎是什么軟塌塌的東西砸在了上面。
“都叫你走了,你聽不見?”司徒玦的聲音蠻橫里竟帶著哭腔。
姚起云心一慌,想象不出她發生了什么事,莫非在別處受了欺負。百般焦急中,他也管不了那么多,沖到司徒叔叔房間里取了備用鑰匙,強行打開了司徒玦的房門。
司徒玦正背對著他坐在書桌前,一聽到他竟然打開了門,尖叫一聲,鉆進被子里把自己捂了個嚴嚴實實地。姚起云撿起掉落在門邊的一個玩偶熊,走過去不由分說地想要把她從被子里拽住來,好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
兩人各自拉扯著薄被相持不下,司徒玦畢竟在力氣上不如他,很快就被迫從被子里露出了頭來,她還想遮掩,眼尖心細的姚起云已經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你臉和脖子上紅紅的是什么?”
眼看是藏不住了,司徒玦恨恨拉下整張被子,沒頭沒腦地把整個身子往姚起云眼前送。“好了,你就想看我丑樣是吧,看吧,讓你看個夠!”
姚起云避讓了一下,伸出手按了按她腮邊的肌膚,那紅紅腫腫連成一片的并不是什么傷痕,而是像過敏癥狀,順著她的脖子,一路蔓延至衣領盡處。想來是癢得厲害,她哭喪著臉,還無意識地伸出手去撓。
“差點沒被你嚇死。”姚起云揪著的心這才略放下了一些,抓住她撓癢的手,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你躲有什么用?”
“哦,這樣你就高興了?我現在難看死了,再也不用見人了。”司徒玦掙著手又要去撓,可是越撓越癢,那紅痕越來越明顯,竟像是擴散至全身了。
姚起云只得再次壓制住她不聽使喚的手,喝止道:“再撓就破皮了,到時一頭一臉的傷痕,看你還怎么愛漂亮。”他畢伸手撩高了她的衣袖,再這樣下去,只怕她整個人都會變成煮熟了的螃蟹模樣。
“你吃什么了,還是接觸到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哪有!我就跟吳江拿著那塊破石頭去找行家看了看,一聽說塊廢材,馬上就回來了,一直都是好好地,午飯也是在家里吃,結果就成這樣了。”司徒玦這時也沒了斗氣的心思,老老實實回答道。
姚起云心念一動,趕緊問:“午飯你吃的什么?”
“你姑姑就做了雜糧饅頭和小米粥。”
“你別動……哎呀,再撓小心我收拾你。”姚起云怕她不聽話,故意把話說重了,放下了她的手,急急下樓。
姚姑姑一見他,就不以為然地問道:“她又鬧什么別扭了。”姚起云不答,徑直進了廚房,四下一陣翻找,終于找出了冰箱里存著的另外半籠雜糧小饅頭。他拿出其中一個,扳下一小塊,先嗅了嗅,繼而放進自己嘴里嚼著嚼著,直到確認了自己的判斷,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這孩子無緣無故發什么瘋。”姚姑姑也趕回了廚房,訝異地看著他翻亂了的現場。
姚起云鐵青著臉把手里那大半個饅頭舉到姑姑面前,竭力放平語調問道:“姑姑,你用什么做的雜糧饅頭?”
姚姑姑一怔,笑著道:“雜糧饅頭當然是用雜糧了?”
“行了,我知道你摻了核桃粉和榛子粉在里面!司徒玦她不吃堅果類的東西,我告訴過你的。不是她不愛吃,因為那些東西她吃一次就中一次招。過敏也不是小事,處理得不好,有可能要出大問題的。你費盡心思這樣做到底圖什么?”
姚姑姑顯然也被自己親侄子的這副模樣嚇得一愣,她回過神來,說道:“你為了那個丫頭片子這樣對我說話?別說我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我也只當她挑嘴,吃的時候她不也沒覺出什么來嗎,一點小毛病就知道在你前面裝出天塌下來的樣子。”
起云轉身把饅頭放回原處,背對著姑姑,也許這樣可以讓他呼吸和語氣都更順暢些,不至于被自己一時的怒氣沖昏了頭腦。他嘆息道:“姑姑,我再勸你一次,不要做這樣沒意思的事,對誰都沒有好處。”
“我能要什么好處,連你都那么不待見我,就干脆讓她爸媽把我給辭了,我回老家去更省心,要不是因為你……”
“別說因為我。”姚起云揮了揮手,漠然從她身畔走過,拿出藥箱。“你說得也沒錯,如果這里的人讓你那么討厭,你還真不如回去。錢的方面我會想辦法給你寄過去,直到表弟表妹都自力更生,你也不必有后顧之憂。”
姚姑姑呆了半晌,也開始哽咽,“你現在真當你是司徒家的一份子,我是你的工人?真該讓你爸聽聽你說的話。”
姚起云找到了他想要的藥,臉色一緩,合上藥箱才沉聲說道:“隨你怎么說。別那么做了,算我求你。”
姚姑姑看著侄子心急火燎地上樓,頓足道:“你鬼迷心竅了,這樣下去不會有好果子吃的!”.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