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時晴從來就不是能坐得住的人。
她已經幾天沒有下山了,山上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塊石頭,都被她走過踏過,自從海東青的那伙人被抓住之后,山上的日子就變得無聊起來,無聊,太無聊!
她迫不及待想知道金十二成功了沒有?
金十二和曹仙子誰更厲害?
還有楊勝秋,他是如前世一樣去達虜呢,還是留在大雍。
前世,楊勝秋有妻有兒,還是毅然決然地走了,今世,楊勝秋光棍一條,無牽無掛,是不是更會遠走他鄉?
趙時晴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只知道這些人都是屎,而她,就是攪屎棍。
想到這里,趙二小姐呸呸兩聲,好臭,臭不可聞。
與其坐在這里想些屎啊屁的,還不如出去轉一轉。
去哪里?
下山?
還是算了,雖然那些殺手都被抓了,可是誰知道還有沒有暗藏的危險,她還是不要走遠了。
她不下山,她只下到半山腰。
和趙時晴一起下山的還有小妖和大胖,這倆野慣了,偏又不喜歡水,這種多雨多濕的日子對他們很不友好,看到趙時晴要下山,兩只貓搶在她前面往山下跑。
小妖跑在最前面,其次是大胖,多肉的他總是跑不過小妖。
趙時晴跟在大胖后面,而凌波則跟在趙時晴身后,兩名護衛無聲無息走在最后,趙二小姐去哪里,他們便跟著去哪里。
忽然,前面傳來小妖的叫聲,這叫聲聽在別人耳中就是一聲略顯尖利的貓叫,可是趙時晴卻聽到小妖在大喊:貓認識你,貓不記得你是誰了。
貓的記性并不好,但是貓的鼻子很靈,他們能夠記住聞到過的氣味,卻記不起這氣味是從何處聞到的。
趙時晴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會有人上山。
蕭真說過,最近救下的人越來越少,死人遠比活人多,衙役們現在主要做的是撈尸,而一旦有活人被救下,也是送往黃家莊子。
趙時晴立刻警覺起來,來的是什么人?小妖居然還見過?
山路十八彎,從她這里看不到小妖所在的位置。
她沖著身后喊道:“有人上山,你們過去看看!”
話音未落,兩名護衛已經從她身邊躍過,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片刻之后,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放開老夫,不想砍頭,就放開老夫!”
老夫?
趙時晴還真認識一位喜歡自稱老夫的。
可是遠隔千里,那位不應該在這里啊。
但她轉念一想,吳地也很遠,那位不是也去了?
拐過這個彎,趙時晴便看到那張久違的老臉。
趙行舟被兩名護衛反剪雙手,動彈不得,偏偏這時,一只貓跳到他的肩膀上,湊到脖頸處聞了聞,然后喵了一聲便跳開了。
趙行舟竟然從一只貓的叫聲中聽出了嫌棄。
他下意識地想摸摸自己的脖子,是不是奔波在外,洗臉時忘了洗脖子。
見他還想動,護衛怒喝:“再不老實就把你從這里扔下去!”
趙行舟打個哆嗦,那該死的船夫,沒告訴他這山這么難爬,鬼才知道,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這里,把他從這里扔下去,那真真是能要了他的老命。
他的老命可金貴著呢,他還不想嘎。
“咦,趙老爺子,你是來還錢的?”
她轉身問凌波:“趙老爺子的欠條你帶著嗎?”
出京時也沒想到,她這個大債主會在童州遇到欠債人啊。
凌波點頭:“二小姐放心,那些欠條全都帶著呢,這會兒就在山上。”
趙時晴恨不能抱住凌波親一口,你可真是二小姐的好丫頭小甜心!
趙行舟一眼就認出了趙時晴,興奮大喊:“干女兒,干女兒,快讓他們放開我!”
趙時晴沖他翻個白眼:“誰是你干女兒,我是債主,債主!”
債主?
他老人家啥時候欠債了?
好吧,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
當時他虎落平陽,被那幾個小鬼頭算計,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他沒有簽訂喪權辱國的不平等合約,只簽了好幾張欠條。
“都是小錢兒,你這孩子,難道還擔心老夫會欠債不還?”
趙時晴皮笑肉不笑:“當然擔心,這些債都欠了快兩年了,也沒見你還,怎么,今天上山,是來還債的?別說,這陣子為了這些災民,本姑娘花錢如流水,正等著你還債堵窟窿呢。”
趙行舟的老臉差一點就紅了,他雖然只在洪水里逛了一天,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四皇子剛到沒幾天,賑災的銀子和糧食至今也還沒有兌現,山上的這些災民,吃喝用度哪里來的?
在來童州之前,他先去的高平,那里的災民安置得井井有條,災民們交口稱頌的觀月公子,是帶著糧食帶著銀子到高平的。
這些錢糧又是從哪里來的?
反正不是朝廷給的。
觀月公子在高平賑米的時候,四皇子那個酒囊飯袋還在衍州城里竄稀呢。
“好孩子,老夫聽說你外公很有錢。”
趙時晴翻個白眼:“我外公有錢那是我們自己個的,不用你惦記。”
趙行舟忙道:“這樣吧,如果你肯給我當女兒,我不但把債還了,還另外給你一個大紅包,不對,是以后每年都給你一個大紅包。”
趙時晴想起了萬如意,心道你的親生女兒還是我外公在養,我還能指望你的大紅包?該不會紅包里面只有幾個金錁子吧。
趙二小姐雖然身世飄零,但卻是實打實在富貴窩里長大的,老瘋子的大紅包,她看不上!
不過,這老瘋子要還錢,這還是挺有吸引力的。
“你身上有多少銀票?”趙時晴打量他。
這老頭為了裝出飄飄欲仙的派頭,身上只一件松松垮垮的道袍,四個字,身無長物。
如果有銀子,也只能是銀票,還要是沒被水打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