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我連情況都不了解,最近沒怎么關心時事,過幾天去打聽一下吧。”遙遠說。
趙國剛道:“要不你們的公司暫時歇業,資金一人分一半,睿康那部分留著東山再起,小遠把你的資金帶來這邊的公司,我真是失誤了這次……我一直以為美國政府會救市。這下麻煩了。”
遙遠看了譚睿康一眼,譚睿康說:“不,我和小遠一起的,錢都給他,拿過去支援姑丈你那邊。”
遙遠道:“先不用,看看再說吧。”
當天晚上,遙遠和顧小婷回家,遙遠開著新聞打掃家里,顧小婷幫著他收拾,遙遠家的小豬帶著新來的貓到處鉆,到里面的床上去玩。
“哥,你干嘛不和馬騮一起住。”顧小婷說。
“他老婆要懷孕生寶寶。”遙遠道:“貓不能帶過去,放在這邊沒人照顧。”
顧小婷說:“馬騮今天在電梯里哭得好慘。”
遙遠說:“你看到了?”
顧小婷:“嗯,我嚇壞了都,第一次見他哭。”
遙遠:“他就跟個小孩一樣,老長不大,算了。”
顧小婷說:“你倆這就分家了啊。”
遙遠道:“嗯,正常的,人長大了都要有自己的小家庭。”
顧小婷說:“我也不想離開我爸媽,我想到要和洋洋一起過日子就沒有心理準備……”
遙遠看了她一眼,說:“你要和他爸媽一起住么?”
顧小婷說:“還沒想好呢。”
遙遠道:“哥告訴你,不要和婆婆一起住,你這性格在自己家里也是被寵大的,就怕公婆面前討不了好,和公婆住就只能等吵架了,每個家里只能有一個女主人。盡量和游澤洋一起過,沒事就勤去公婆家走走,比大家住在一起的好,平時還會惦記著對方家的好,不容易吵架。”
顧小婷嗯了聲,遙遠道:“游澤洋那人講義氣,守信用,重情重義,跟著他你不虧。”
顧小婷笑道:“不是還有你和馬騮給我撐腰么。”
遙遠:“我不行了,你沒聽我爸說么,快破產了。”
顧小婷:“不會吧!這就破產了呀!”
遙遠笑了笑,說:“希望不會吧。”
數天后游澤洋在廣州租好房子,來接顧小婷,遙遠給她買了不少生活用品,塞游澤洋車上讓她帶回去用,當做嫁妹一般就把她送走了。
他在所有房間里噴過消毒水,把黎菁制造的垃圾,床單被套,凡是她用過的就全扔了,打掃得干干凈凈,換上新買的床單窗簾,能換的全換了,晚上躺在床上,依舊吃他的飯,睡他的覺。
十月份,次級貸款危機席卷全球,東莞倒了一大批廠,工人們全失業了。
真正的金融寒冬來臨,美國政府不再救市,中國入世十年,在這全球經濟一體化格局中受到極其嚴重的影響,股票暴跌不知何時是個頭。香港街頭民眾集體排隊控訴,買了雷曼債券的人當街大哭,不少人連一輩子的養老金都全賠在里面,次貸危機引發了連環信用崩潰,做生意的人把錢撤的撤,卷的卷,市場一片恐慌氣氛。
譚睿康樓上的公司關了兩間,職工們全走了,遠康公司的訂單全部撤掉,將資金抽出來支援遙遠父親所在的公司。
遙遠不能再坐在家里了,他馬上去接手父親的工作,趙國剛的余錢大部分在股市里,遙遠終于看到了自己父親有多少錢,并為這個數目震驚。
出口貨物全不要了,生意沒法做,趙國剛賠的錢,積壓的貨簡直是天文數字,就連遙遠自己都看得有點麻木,美國好幾家生意伙伴破產,再無法提供訂單。
譚睿康幾乎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填遙遠那邊,還要拿房產證去抵押,遙遠忙道不用,房產千萬不要抵押,到時候再想個辦法轉移,這樣就算破產了還有房子住。
他們合作的香港老板破產了要撤廠。遙遠就算再聰明也是束手無策,就算把廠商買下來也沒有原材料,而且根本沒有錢,兩個公司至少有一個面臨倒閉的危險,這令他很難抉擇。
趙國剛親自回來坐鎮公司,遙遠給他當秘書,面對那一大堆文件,實在非常佩服趙國剛,他對趙國剛生出近乎崇拜的情感。
“把這個翻譯一下。”趙國剛說。
遙遠揉了揉眉心,拿到一份文件。
兩人中午的時候靜靜休息,趙國剛要睡午覺,年紀大了身體撐不住。
“寶寶。”趙國剛閉著眼說。
遙遠:“?”
趙國剛:“讓你哥回你家住一段時間。”
遙遠道:“怎么了?”
趙國剛說:“事情太多了,你一個人忙不過來,也方便你倆商量決策。”
遙遠說:“你說實話。”
趙國剛道:“這是實話。”
遙遠:“那么你只說了一半。”
趙國剛道:“你哥哥想離婚。爸想讓他把遠康關了,到萬林來幫忙,黎菁覺得他破產了,要不到錢,當不上老總夫人,每天找他吵架,讓他們適當冷卻一下,你哥自己心情也不好,回家就天天吵。”
遙遠:“你又知道,你管人家家務事做什么。”
趙國剛:“我怎么不知道?他們當著保姆的面吵,他家保姆和咱們家的聊起天都說了,保姆又給你舒阿姨說,臉都被她丟光了!”
遙遠:“結婚是自己決定的,誰逼著他結婚了?!要離就自己去離,離了我也不收容他。”
趙國剛嘆了口氣,遙遠道:“我又不是他兒子,還管他吃住呢,沒這么好的事。活該,我要支持黎菁,去跟他打離婚官司,讓他走著瞧吧。”
電話響,遙遠接了,說:“現在有時間,直接進來。”
譚睿康過來了,趙國剛去洗手間洗臉。
“我是這么想的。”譚睿康很疲勞,估計這些日子里也沒幾天過得順心,說:“先把遠康關了,寫字樓轉租出去。”
“反正現在也沒什么生意做,錢都支援姑丈這里……”sm.Ъiqiku.Πet
“我把我能用的所有錢都帶過來了,現在有五百三十萬……給我個賬號,出納等在樓下,現在就去轉賬……”
“你看看夠不,不夠的話我去把華僑城的房子賣了,車也賣了……”
遙遠道:“不用,這個公司有一半是你的,我不能……”
“小遠。”譚睿康認真地說:“咱倆誰跟誰的,不都是一樣的么。”
遙遠道:“不,不一樣的,已經不一樣了,你成家了。”
譚睿康說:“一樣的。”
遙遠示意他別再說,收拾東西要離開,譚睿康說:“小遠,一樣的。”
“我去處理。”遙遠說:“我去聯系零售商,讓他們寬限時間,兩個公司都能保住,不用歇業。”
譚睿康靜靜看他。
遙遠沒有抬頭,不與他的目光相對,煩躁地說:“沒空跟你扯這個!忙!說完就快點回去!”
整個十月份,遙遠感覺自己都快神經衰弱了,他在公司里上一天班,回家根本就睡不著。
他整夜整夜地躺在沙發上,睜著眼看天花板,直到曙光透過窗簾照射進來,鬧鐘響,他便起來煩躁地洗個澡去公司。譚睿康也很累,每天眼睛都是紅著的,遙遠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會死掉,哪有人能連著十天半個月不睡覺的?
他有一次回家甚至不認識路了,轉了好久,最后在樓下草坪坐了快一個小時才想起來。
十一月份,遙遠親自去和王鵬面對面談,被王鵬罵得狗血淋頭,一群零售商開會,遙遠坐著挨罵,所有人都在罵他,一個比一個罵得臟。
遙遠不住點頭,別人罵得起勁連他媽也一起罵,他只能苦笑,賠笑。
“謝謝,謝謝。”出來以后,遙遠拉著王鵬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表,連聲道:“謝謝王大哥,患難見真情。這個恩情我以后一定會記得的。”
王鵬也罵得沒話罵了,看遙遠也是可憐,說:“譚睿康呢。你大嫂還說有空出來吃個飯。”
遙遠道:“過幾天吧,春節前大家聚聚。我哥在負責公司那邊。”
王鵬說:“損失了多少?”
遙遠:“東莞那邊好幾家廠商全都倒閉了,貨都供不上,違約金賠了一百多萬,遠康還好,小本生意,我爸那邊的公司賠得多,現在正在抽資金支援他。”
王鵬說:“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
遙遠搖了搖頭,跟他告別,打車去汽車站,坐車回家。
晚上十一點多,譚睿康給他打電話。
“弟,你回來了嗎。”譚睿康說:“你怎么換鎖了?”
遙遠看到小區里,譚睿康坐在樓下。
“沒回來。”遙遠說:“晚上不回來了。”
譚睿康說:“你在哪?”
遙遠說:“你管我。”
譚睿康:“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
遙遠看到花園里,譚睿康孤零零地坐在長椅上,抱著個紙箱子,給他打電話。
遙遠靜了很久,天氣有點冷,冬天來了,樹木在風里沙沙的響,譚睿康圍著以前他們一起買的圍巾,穿著他們一起買的毛衣,坐在路燈的黃光下,沉默的側臉一如從前,既成熟又幼稚。像個拿著玩具來討好愛人的大男孩。
“過幾天再說吧。”遙遠道:“掛了。”
遙遠在遠處看著,譚睿康還坐在樓下,直到過了十二點,才抱著箱子轉身走了。
遙遠回家,看到門上放著張小卡片,上面有個箭頭,寫著:弟,生日快樂,看這里——>
箭頭指向外面的窗戶,遙遠到樓道窗戶朝外看了一眼,下面是譚睿康剛坐的位置。料想是什么尋寶小游戲,不過人已經走了。
他把卡片收起來,放到他承載回憶的箱子里,又長大了一歲,25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