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內,路承沢眼里的疑云被那句“茶仙”擊得煙消云散。
如果松珩封禁鄴都妖鬼是因為別的原因,那薛妤這樣的反應確實有些不合常理,可偏偏,是因為一個女人。
在舉世皆知他和薛妤是一對的前提之下。
這讓薛妤的面子往哪擱。
換成誰,誰能不氣,誰能不心寒。
路承沢想想接下來的局面,不由撫著額慢慢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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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之后,西樓越發熱鬧起來。薛妤等人被安排在三樓住著,來回行走伺候的是榴娘精心挑選過的人,動靜小,手腳輕,個個都是機靈能干的模樣。
輕羅和梁燕就在小院門前掛著的花燈下等著,見她回來,一前一后迎上去。后者在薛妤耳邊輕聲道:“女郎,方才我們探查過了,赤水這次來的人不少,明面上有三十多個,暗里還不清楚,由圣子路承沢與圣女音靈帶隊。”
薛妤頓足,點了下頭示意自己知道,旋即目光在梁燕臉上滑過,緊接著落到難掩緊張忐忑的輕羅身上。
沒見過世面的小妖頂不住壓力,她還未曾說話,輕羅發絲間就“嘭”的冒出了一雙耳朵,耳尖朝后壓著,一副受了驚的模樣。
薛妤默了一瞬,在小妖跪下來請罪之前開口:“傳信給朝華,讓她去查鄴都大獄里是否關著一位茶仙。”
萬物有靈,相對于生來就有兇性的豺狼虎豹,人對這種蘊天地精華而成的花草樹木,霜云雨露總是免不了生出一兩分鐘親近之心。于是這樣的精怪若是機緣巧合拜入某個正道門派中修習仙法,便會得人稱一句“小仙”,若是沒有那種機緣,憑本能修習妖法,便是“小妖”。
松珩口中的“茶仙”,說白了就是一只修了術法,又犯了事被關進鄴都的小茶妖。
據說,松珩前去鄴都,最初只是為了找這么一個人,他是在聽了那茶妖的話之后,突然決定出兵鄴都的。
能誘得松珩大開殺戒,薛妤是真想見識見識這茶妖的本事。
輕羅愣了愣,回過神來顫聲回了個是。
薛妤走后,梁燕從身后托了下輕羅的脊背,有些好笑地看她呆滯的表情,道:“干站著做什么,女郎吩咐了事,還不快去做?”
輕羅手忙腳亂地掏出腰間聯系人的靈符,才要點燃,手指尖又停了下來,她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有些遲疑地問梁燕:“可是——女郎為什么……”
梁燕含笑拍了下她的肩,“你沒有父母,又沒有什么可以投靠的親朋好友,若是讓你走,能去哪呢。”
在山海城這種修士和人族各占一半的大城池,一只連耳朵都控制不住的小妖,基本上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即使現在的她是個累贅,什么也不會,女郎也愿意給她一次機會,將她留在身邊做事。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梁燕眼神柔和下來,道:“等你跟在女郎身邊時間久了就知道,女郎的心腸,比誰都軟呢。”
輕羅捏著手中燃起來的靈符,重重地點了下頭。
薛妤吩咐完事情,并沒有在自己房里久待,很快像陣風一樣出了西樓。
天地一線,銀月如鉤。整座山海城像潛伏在霧氣和夜色中的巨獸,安靜盤踞著,二月末的風一陣接一陣吹過街市兩邊干枯的銀杏枝頭,吹得枝干相撞,噼啪做響。
薛妤足尖輕輕一點,躍上西樓房梁,朝后望去,視野中是空茫茫的一片,一盞燈,一簇火光也沒有,像是有什么東西強硬的將這塊地方和熱鬧非凡的西樓隔開了。
那是羲和圣地。
羲和向來神秘,規矩頗多,行事一板一眼,因為神樹扶桑和圣物天機書扎根于此,即使嫡系支脈人丁凋敝,在天下人眼中還是一等一的特殊,圣地之首的位置從未變過。
如今圣地尚未開啟,薛妤進不去,也看不到被關在大獄里的松珩。
不知道當慣了高高在上的天帝,也開始將萬物生靈的命視為草芥的松珩,再一次回到命運被他人掌控玩弄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情。
這一次,即便路承沢能救下他,但在嫉惡如仇的赤水,他松珩能獲得怎樣的栽培,得到幾分重視呢。δ.Ъiqiku.nēt
路承沢再想幫他,能怎么幫?
把自己的圣子之位讓給他去當嗎?.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