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1月,紐約肯尼迪機場。
我裹緊單薄的風衣,拎著行李袋走出航站樓。零下十度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遠處灰蒙蒙的天際線上,曼哈頓的高樓如同冰冷的鋼鐵森林。
“老胡!”
熟悉的聲音傳來。胖子穿著臃腫的羽絨服,像個球一樣滾過來,身后跟著一個西裝筆挺的白人司機。
“你小子還真來了!”他拍著我的肩膀,“楊小姐派車來接咱們,夠排面吧?”
我打量著那個面無表情的司機:“胖子,你英語不是只會說‘哈嘍’和‘三克油’嗎?這三個月怎么混的?”
胖子神秘一笑,從兜里掏出一本皺巴巴的《英語速成手冊》:“臨陣磨槍!再說了,有楊小姐罩著,怕啥?”
轎車駛入曼哈頓城區,街道兩側的霓虹燈在暮色中閃爍。我望著窗外陌生的城市景象,想起臨行前大金牙的警告:
“胡爺,那楊小姐不簡單。她外公鷓鴣哨,當年可是搬山道人的頭兒,專門尋找雮塵珠破解鬼眼詛咒。如今她找上你,怕是……”
轎車最終停在一棟哥特式老宅前。鐵柵欄上爬滿枯藤,門廊兩側立著兩尊中式石獅,與周圍的現代建筑格格不入。
“楊氏古董行。”胖子指著門匾,“楊小姐說她外公留下的產業。”
推開沉重的橡木門,室內的暖氣撲面而來。大廳里擺滿了中式古董,最顯眼的位置供奉著一尊青銅神像——人面蛇身,雙手捧著一顆眼球狀的玉石。
“雮塵珠?”我脫口而出。
身后傳來高跟鞋的聲響。楊雪莉從旋轉樓梯上走下來,穿著剪裁利落的黑色套裝,右眼戴著精致的黑色眼罩。
“胡八一,歡迎來到美國。”
晚餐在宅邸的地下室進行——一個被改造成中式祠堂的古怪空間。
長條餐桌上方懸掛著七盞青銅燈,燈油散發出淡淡的檀香味。楊雪莉坐在主位,我和胖子分列兩側,對面坐著三個陌生人。
“這位是陳久仁教授,哥倫比亞大學考古系主任。”楊雪莉介紹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他研究精絕文化二十年。”
陳教授推了推金絲眼鏡:“胡先生,雪莉說你精通《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
“略知一二。”我警惕地回答。
“這位是馬克·威廉姆斯,探險家。”楊雪莉指向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白人壯漢,“他曾三次深入西藏尋找香巴拉。”
馬克用蹩腳的中文說:“胡,聽說你們在新疆見到了‘活尸’?”
我沒有接話,目光落在最后一人身上——一個穿著道袍的干瘦老頭,正用筷子夾起一塊血淋淋的牛排。
“這位是……”
“茅山派,張道長。”老頭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專治僵尸惡鬼。”
胖子湊過來小聲說:“老胡,這幫人什么來路?怎么比咱們還神神叨叨?”
楊雪莉敲了敲酒杯:“各位,請看這個。”
她取出一卷泛黃的絹布,在桌上展開。那是一幅精細的地圖,中央畫著一座雪山,山頂標注著一個眼睛符號。
“這是……”我瞇起眼睛,“昆侖山?”
“確切地說,是昆侖冰川下的惡羅海城。”楊雪莉指向地圖邊緣的一行小字,“這里記載著《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下半部的下落。”
張道長突然用筷子蘸酒,在桌上畫了道符:“楊小姐,你確定要去找?那地方可是‘陰兵借道’之處!”
馬克興奮地拍桌子:“太棒了!我就喜歡刺激的!”
陳教授憂心忡忡:“雪莉,你的眼睛……”
楊雪莉摘下了眼罩。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她的右眼已經完全變成了藍色,瞳孔中浮現出細小的金色紋路,組成一個微型的面具圖案。
“來不及了。”她平靜地說,“女王正在蘇醒。”
午夜,我被一陣古怪的聲響驚醒。
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地板,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我摸出隨身攜帶的桃木釘,悄聲開門查看。
月光透過彩繪玻璃窗,在走廊上投下詭譎的色塊。刮擦聲來自楊雪莉的書房。
門虛掩著,我輕輕推開——
楊雪莉背對門口跪在地上,面前擺著一面青銅鏡。她右手持刀,正在左臂上刻著什么,鮮血順著手臂滴落在鏡面上。
更詭異的是,鏡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個戴著黃金面具的女人!
“以血為引……”楊雪莉喃喃自語,聲音忽高忽低,仿佛兩個人在交替說話,“以眼還眼……”
我猛地推開門:“楊雪莉!”
她渾身一震,鏡子“咣當”倒地。鏡面碎裂的瞬間,我聽到一聲若有若無的尖嘯。
“胡八一?”楊雪莉慌亂地捂住流血的手臂,“你怎么……”
我抓起她的手。手臂上刻著一個未完成的符咒——正是《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記載的“招魂引”!
“你在召喚什么?”我厲聲問。
她的藍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不是召喚……是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