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閣中幽靜。
窗外風聲也安然。
葉云瀾被魔尊抱在藤椅上,頭發被他吻著,眼眸疲倦半闔。整個人軟如春水,裸露在外的肌膚像染了胭脂,透出瑩潤的紅。
此刻已入夜。
泠泠月光照耀入藏書閣中,浸著他側臉,睫毛垂下深深陰影。
他由著魔尊玩弄他白發,忽道:“九轉天魔體的功法,你已練到第幾重了。”
魔尊:“早已大乘。”
葉云瀾:“天魔之體唯有脫離人身方可晉升蛻凡。而今五音五色五味,你還剩有幾分?”
魔尊緩緩道:“我還能聽,能看,也能嘗。”
就是聽到的東西,看到的世界,嘗到的滋味,都已經與常人不同。
常人能夠聽到鳥雀蟲鳴,他卻滿耳皆是冤魂嘶吼,尖叫咆哮,常人能夠看到花紅柳綠,色彩繽紛,他的世界之中卻只剩一片濃稠的紅。筆趣庫
他在血色煉獄中行走,無邊陰影跟隨著他,而常人能夠品嘗到酸甜苦辣,到他口中卻只有空無干澀,唯有血肉甜美的滋味,能夠被他感知。
但是這些,與他并沒有什么關系。
他的世界里有葉云瀾一個人便足夠了。
其他東西是什么模樣,他并不關心,更并不想要去看,去聽,去嘗。
葉云瀾沉默了片刻,道:“莫再于此道修行下去了。”
魔尊此刻正吃飽饜足,故而并沒有生氣,只是親親他的側臉,問道:“為何?”
葉云瀾道:“天魔之道不屬于此界,修煉到蛻凡已是,若想再求突破,必然會觸動到此界法則,為天所忌,橫遭災劫。”
魔尊卻笑了一聲,道:“師尊,我自出生便因自身與常人不同之處,而被親族關押于地窖之中,他們想要把我活活餓死。后來噬魂宗的弟子把我帶了回去,欲將我煉成魔傀,便把我丟在萬蛇窟中,想讓我被毒蛇吞噬五臟而死。我逃了出去,卻又被劉慶那廝抓住帶回天宗,他和那些弟子把我當狗一樣使喚,想把我肉身馴服,意識湮滅,當他手里一具乖乖的魔傀。劉慶發瘋之后,他剩下的那些弟子,也想方設法想要我死。”
他頓了頓,修長手指繼續靈巧地幫葉云瀾把發絲理順。
“后來,師尊走后,我進了魔淵。”他繼續道。
“魔淵里面魔物很多,它們都餓得發瘋。那時候我還是一個活人,實力很弱,是它們眼中的香饃饃。它們蜂擁而來,爭奪撕咬我的血肉,吞噬入侵我的魂靈。它們個個都想要我死。可是我最后終究還是沒有死。”他又笑起來,“我把它們都吞吃干凈,爬了出來。”ъiqiku.
“師尊,您瞧,想要我死的人那么多,可是最后能夠阻止我的,又有誰?”他雖笑著,話語里卻帶著濃濃瘋狂和戾氣,“誰都不能阻我。天也不能。”
葉云瀾靠在他懷里聽著,忽然抬手握住了魔尊的手腕。
細碎的鎖鏈聲音,隨著他的動作而搖晃。
他分明是一個囚徒,神色卻依然帶著高居仙臺的清冷,揚眸看著魔尊,金色眼瞳里清晰倒映著對方模樣。
“那我呢,我能否阻你。”他道。
魔尊的手停在葉云瀾掌心里
而周遭那些蜿蜒的、作亂的陰影也在同時停止了動彈。
他低頭看著自己懷中的師尊,沉默許久,陰戾的神色里慢慢浮現出一點點松融。
他湊近前,用額頭碰了碰對方額頭,聲音低啞道:“師尊想要怎樣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