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此時見到祖國的軍人,對身困利比亞險境的所有華僑同胞而,無疑是吃了顆定心丸。
廠房內沒有開燈,所有滯留工人在短暫的沸騰后很快安靜下去,各守其位。
燕綏在前面帶路:“跟我來。”
穿過一條窄縫有一個狹窄的通道,盡頭安合了一道鐵門,這本是廠房里儲存重要物件的庫房,臨時被改裝成了指揮部。
“這里還有個地下應急避難所,現在是空的。”燕綏抬手往另一側堆積著不少木箱的角落一指:“避難所空間沒有廠房大,不能給所有人提供庇護。”
下之意是,應急避難所就像是最后一道生命防線。如果不到最后關頭,誰也不會踏進那里。
燕綏開門,側讓一步,讓身后六人先進。
——
指揮部是廠房里唯一開了燈的地方,正中的墻壁上掛了面五星紅旗。房間內原有的貨架被拆得零零散散統一堆在角落。ъiqiku.
房間中心位置是所有辦公桌拼湊在一起,才勉強湊出的四方大桌。
燕氏海建和中化公司的高層此時就圍坐在桌前,見特戰隊隊員進來,討論聲一止,紛紛激動地起身來迎接。
燕綏落在最后進的屋,她拉了把椅子,從鋪著各種文件的辦公桌上翻出一盒煙,抽了根煙叼進嘴里,點上火。
咬著煙,她的目光從所有人臉上滑過,徑直落在傅征的側臉上。
幾天前剛在曼德海峽南口分開時,她還可惜不知要過多久才能等到軍艦歸港,等他卸甲而歸。
不料,她來利比亞才幾天,就又見上面了。
也直到此刻,她才終于有些明白傅征不想在戰場上見到她的心理。
很矛盾。
她在紛亂的槍聲里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他。在汽車爆炸,腦內寂靜無聲的那一刻,她想到的也是他。
她不是圣人,心理承受能力遠沒有她表面上所表現出來的鎮定。
脆弱時,難以承受時,以為自己快要死了時,唯一的信念就是再等等,再等等。
可廠房大門打開,她看見坐在車里的人是傅征時,有種心死了重新鮮活,又立刻冰封的冷意。
有那么一瞬間,她自私地想,不是他來該有多好。
無論是誰,不要是他。
——
晚上九點。
臨時會議,由燕綏主持。
“班加西中資公司所有需要撤離的工人人數是五千多名,怕目標太大,會受到暴亂分子集中攻擊,所以共劃分了五個安全區,每個安全區的人數控制在一千人左右。”
燕綏把安全區的位置用記號筆圈出:“目前,燕氏海建的工棚已經被暴亂分子占領。中化公司的廠房除了剛才的針對性攻擊以外還未受到損傷。我了解過,所有中資企業都受到不同程度的襲擊,侵擾以及洗劫。”
她抬眸,看向荀莉:“我最后一次和大使館連線,領事指示我守好安全區,等待使館工作人員和中國軍方幫助撤離。”
荀莉頷首:“是。”
“其余安全區也分派了人手幫助撤離,利比亞局勢惡化太快,集中撤離并不合理,也無法分配等量資源。”
“行。”燕綏摁下筆帽,在她所在的安全區打了個五角星:“那現在我們就商量廠房里這一千三百多名工人的撤離方案。”
她把之前做好的預案翻出來,遞到傅征和荀莉面前:“我們離機場較遠,班加西南部交火激烈,穿過交戰區去機場顯然不合理,所以我放棄了機場轉移。”
“我建議陸路和海路撤離。”
她把畫好的撤離路線翻出來:“包括你們所有人在內,一共一千三百二十七人。一次性全部撤離的可能性不大,同一種方式撤離也不理想。可以分成五批或者六批,從不同路線轉移。”
她的方案和傅征不謀而合,他沉吟數秒,道:“分五批,每人帶一隊。”
他手指從利比亞的班加西劃至希臘的庫力特島:“海路撤離是從利比亞撤至希臘的克里特島,目前的困難點是,廠房到港口的距離也有一片交戰區。我們需要從交戰區北側繞遠路抵達港口,這比原先的路線要多一個小時的路程。并且,海路運力不足。”
“港口目前停靠的船只數量少,容量小,最多三批能從海上撤離去希臘的克里特島。”頓了頓,傅征抬眼,目光和燕綏相對:“利比亞機場已經禁飛,無法撤離。港口很快也將關閉,起碼要有兩批隊伍,從班加西撤離至埃及。”
情況和燕綏預估得差不多。
她擰眉,凝神看著燈下的筆影良久,說:“先分組,決定撤離路線。”
從利比亞政變開始,整個撤離行動全程都是燕綏安排。
這種時候,沒有虛假客套,謙讓互爭,也沒有論資歷論輩分論年齡排序的說法。
燕氏海建以及中化公司的幾位高層里有數名黨員,互相望了眼后,推出代表說:“我們是黨員,于情于理都應該是最后一批撤離,保護中國公民的生命安全也該是我們的職責。”
“陸路從埃及撤離的路程較遠,利比亞整個國內都亂成一鍋粥,這路上想來也不會安全。小燕總帶人先從海路撤離,我們兩個商量好了,帶工人陸路從埃及撤離。”
燕綏有點欣慰。
她撓了撓下巴,笑了笑:“這樣吧,還是我來安排。”
“陸路我來帶一批,我路子野,這路上就是再有牛鬼神蛇也能鎮住他。”話落,她挑眉看向傅征,笑容里帶了幾分戲謔和調戲:“傅首長,你說是不是?”
她一句話,成功讓所有不知內情的人怔了怔,面露疑惑。
傅征壓著嘴角笑了笑,看她的眼里透出幾分無奈和寵溺:“是。”
燕綏突然把矛頭轉向他,其實帶了幾分試探的意思,兩人心照不宣,一來一往兩句對話達成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