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眾人簇擁在內的陸則,卻仿佛聽到了這句低低的“二表哥”一樣,竟抬起眼,直直看了過來。
但很快,那眼神便收了回去,快得江晚芙懷疑,自己大約是看錯了。
她也沒多想,只擔憂看著陸則被熱茶潑得濕透了的衣袖。
陸則卻面色淡淡,將手收了回去,放到背后。
還是陸致看不下去這亂糟糟的樣子,屏退一屋子的丫鬟,又叫那跪在地上掉淚的丫鬟出去,吩咐嬤嬤,“快去請大夫。”
他這么一番安排,屋里清靜了不少,陸則倒是一貫的冷靜,連眉毛都沒皺一下,仿佛根本不疼一樣,淡淡道,“我去換身衣裳。”
說罷,便徑直出了正廳。
嬤嬤帶著丫鬟進來收拾殘局,上了新茶。江晚芙自是沒心思再喝茶了,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看一眼門口。
好在,陸則很快就回來了,回來時,已看不出方才的狼狽了,一身織金錦袍,面色清冷,通身貴氣。
江晚芙見他進來,下意識站了起來,認認真真福了福身,微微抬臉,語氣誠懇道,“方才之事,多謝二表哥。”
陸則看了眼面前的江晚芙,目光掃過她那雙盈盈的杏眼,只覺心頭微微有些松動,可很快垂下眼,淡淡道,“不必放在心上。”
他這么說,江晚芙自然不會真的不放在心上,加上上次,這已經是陸則第二次幫她了。但眼下也不好多說什么,便也只看了眼陸則背在身后的左手,暫且按下不提了。
陸則坐了回去,片刻功夫,陸老夫人就來了。
見江晚芙也來了,老夫人倒是喚她到跟前,好一番輕聲細語的關切,再一抬眼,看見了陸則,當即把臉一擺,沉聲道,“你還曉得回來!”
江晚芙被嚇了一跳,不知老夫人怎么就發火了,還是沖著陸則去的。
陸則倒是不慌,站起來道,“孫兒知錯了。”
陸老夫人一臉不高興,板著臉道,“你說說你,我一貫夸你沉穩有分寸。這回倒好!刑部就是再忙,也不能小半個月不著家吧?那刑部什么地方,吃的差,住的也差,別案子沒審好,先把自己給折騰病了。”
江晚芙這些日子一直養病,自然不知道陸則為了辦案,已經快半個月沒回府的事。見陸老夫人神色嚴厲,便擔憂看著陸則。
陸則自己倒不見急色,也不辯解,只頷首聽著。
最后還是陸致出來打圓場,道,“祖母消消氣,二弟知錯了。”
陸三郎和四郎也起來替兄長說話,陸三郎能善辯,一張嘴,把陸則最近辦的那樁薛紹殺妓案的始末,娓娓道來,把自家二哥夸得天上有地下無,末了耍寶道,“祖母是不知道,自打二哥替那江南妓子如意娘伸冤后,我那些同窗們啊,個個都來打聽,非要問我,家里給二哥定親沒?若是沒定親,他們家里還有云英未嫁的姐妹云云,鬧得孫兒現在不敢去書院了。”
陸三郎說罷,攤手一臉無奈,朝自家二哥道,“二哥啊,你快些娶嫂嫂吧,小弟我委實扛不住了……”
陸老夫人被逗得噗呲一笑,指了指兄弟幾個,搖頭道,“你們幾個啊,就護著二郎吧!”
說歸這么說,可看見這幅兄弟和睦的場面,陸老夫人心里還是很高興的,面色緩和了下來。
氣氛重新熱絡起來,江晚芙也松了口氣。
正說著話,永嘉公主和莊氏妯娌幾個也相繼來了,幾人討論起了中秋節的家宴,莊氏負責中饋,這事自然也落到她肩上。
長輩們討論著,小輩們則喝茶談天。
這時,嬤嬤進來了,眾人停下話,便聽嬤嬤道,“老夫人,林娘子來給您請安了。”
這話一出,屋里一靜,江晚芙下意識看了眼陸老夫人右首的莊氏,只見她面上劃過一絲陰霾,很快便笑了起來,開口微笑道,“林丫頭真是孝順,病了還來給老夫人請安。”ъiqiku.
陸老夫人也沒說什么,只道,“讓她進來吧。”
林若柳大約就在門口等著,嬤嬤出去傳話,她很快就被下人扶著進來了。
用扶這個詞,毫不夸張。她面容蒼白,氣色孱弱,幾乎站都站不穩,全靠她身邊那個張媽媽扶著。
林若柳進來后,推開張媽媽,勉力站直了,徐徐福了福身。
陸老夫人看她這個樣子,于心不忍,趕忙朝張媽媽道,“快扶著你們娘子。”說罷,又看了眼林若柳,和氣道,“快別多禮了。你既身子不舒服,就不用來請安了,心意在就行了,不用拘禮。”.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