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九叔偷了武大郎的骨殖,別了潘金蓮與王婆,不敢耽擱,急急向家里走去。眼見來到獅子街巷外,家門在望,忽聽得耳邊又響起西門慶的聲音:“九叔,讓我好找!還請借一步說話。”
原來西門慶今日起床后,算到何九叔應該去偷武大郎骨殖了,特地來到獅子街巷口,侯著那何九叔呢!
何九叔心中一連疊叫苦,真是上山遇虎,下水逢蛟,端的是怕甚么來甚么!我行事如此周密,斷無漏出破綻,這西門慶怎地就尋上門來?
何九叔面上堆笑,迎上西門慶,唱了個肥喏說道:“大官人好!小人哪得那天大的福氣,敢勞大官人來找?大官人有甚么分付,派人把話帶給小人就是,小人敢不從命?”
西門慶指著巷口酒店說道:“九叔,且與我去吃幾角酒,我有一樁煩惱需你開解。”說完,西門慶走到巷口酒店里坐下,叫量酒人先打兩角酒來。
何九叔心中忐忑,雙腿戰栗,口中說著:“小人不敢當”,如牽線傀儡一般跟在西門慶身后走進了酒店。
“九叔且請坐。”西門慶指著對面的板凳說道。
“小人是何等之人?這如何當得?不知大官人有甚么事?”何九叔額頭冒出冷汗,無奈而心虛地坐下。
“請吃酒!”西門慶讓那量酒人篩好酒,與何九叔一連吃了幾杯。何九叔心中驚懼,坐立不安地陪著西門慶吃酒。
西門慶吃罷一杯酒,開口問道:“九叔熟知我陽谷縣人物,可知誰稱得第一英雄好漢?”
何九叔心道來了,這卻讓我怎生回答?何九叔含糊其辭地說道:“這、這街頭巷尾,小人時常聽人說、說那景陽岡打虎的武松稱得上是一條英雄好漢。小人、小人也不識得那武松,也沒甚么識見,實不知那武松是否當真算得上英雄好漢。小人這是道聽途說,不知大官人怎么看?”
西門慶笑道;“那武二僥幸打死一只畜生,不過是個有些莽力的村夫,如何就當得英雄好漢?九叔,你可知這世上還有那撒豆成兵、呼風喚雨之仙術?須得學會一點兒仙術,擁有神鬼莫測之能,方才稱得上真正的英雄好漢。”δ.Ъiqiku.nēt
何九叔嘆道:“大官人說得是,小人見識忒淺薄。只可惜如此神仙一般的人物,小人哪里有福緣見到?”
西門慶放下酒杯,讓量酒人退下,從懷里掏出一疊符紙,遞到何九叔手中,對何九叔說道:“九叔不知,我曾往泰山學過道術,習得一些仙法。昨日夜里我設壇作法,修煉那預之術,得到這幾張仙符。那符上所記實在是難以置信,莫非是我仙術未成?故此,昨夜我甚是煩惱,今日特把這些仙符帶給九叔一觀。聽聞九叔見多識廣,可能為我解惑答疑?”δ.Ъiqiku.nēt
“大官人高看小人了。”何九叔躬身接過符紙,在桌上一頁頁展開。
何九叔不看符紙還好,他一看那些符紙上的文字,立時驚得面上失了顏色,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只覺是臘月里遭一盆冰水當頭澆下,被凍了個透心涼。
“九叔休要驚怕,還請細細端詳。”西門慶面露神秘的微笑,心想你這老賊,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大預術!西門大爺隨便玩點兒裝神弄鬼的東西出來,看你這封建時代的愚昧土包子怕是不怕?
那何九叔豈止是怕,端的是怕得面色青黃,魂飛魄散!只見那些符紙上周全詳實地寫著自己在武大郎家如何詐作中惡,回家后又如何與老婆秘密商議偷取骨殖,留做證見。甚至今日自己到化人場上去偷武大郎骨殖的經過,和兩塊骨殖如今就在自己身上,都寫得清楚明白,一絲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