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既是給韞兒的一份體面,也是給莊家的一份恩典。”
“不是為了讓她利用韞兒的孺慕之情,將孩子當作爭寵的工具,推到朕面前來!”
最后幾個字,帶著毫不掩飾的冰冷。
沈知念迎著帝王審視的目光,面上依舊是那副溫婉的神情,只是那雙低垂的狐貍眼底,流光一閃而逝。
莊妃這步棋……終究是走錯了。
她低估了帝王對稚子純粹孺慕之心的珍視,更低估了帝王對后宮借子爭寵的深惡痛絕。
大公主小小的身影,回到莊妃那頂素凈的營帳時,如同被霜打蔫了的小花。
她垂著頭,悶悶不樂地踢著氈毯邊緣,連莊妃溫聲喚她“韞兒”,她都只是懨懨地應了一聲。
莊妃放下手中的佛珠,走到大公主面前蹲下身,溫和的目光落在她寫滿委屈的小臉上:“怎么了,韞兒?”
“你不是去見陛下了嗎,怎么這般模樣?”
大公主抬起小臉,眼圈微微泛紅,聲音帶著哽咽:“父皇……父皇不肯來看母妃……”
她的小手緊緊攥著莊妃的衣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依靠:“韞兒跟父皇說,想父皇陪母妃用午膳。父皇只說……等得空了再說……”
她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抽噎著將心底最直白的不解和委屈,傾瀉而出:“韞兒沒有想要宸娘娘失寵……韞兒只是……只是希望宸娘娘能把父皇的時間,分那么一點點……一點點給母妃就好了……”
她伸出小小的拇指和食指,比劃著一個微乎其微的距離,聲音里充滿了孩童的卑微祈求:“就一點點……”
“為什么……為什么宸娘娘還是不愿意呢?母妃這么好……”
莊妃靜靜地聽著,看著大公主眼底毫不作偽的困惑,和為自己抱不平的急切。
她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涼意,輕輕撫去大公主眼角將落未落的淚珠。
臉上緩緩浮現出一個無奈,又帶著深深包容的淺笑,如同廟宇里悲憫眾生的菩薩。
“傻孩子。”
莊妃的聲音依舊平和,如同山澗流淌的溪水:“陛下是九五之尊,心懷天下。他寵愛誰,眷顧誰,都是理所應當,豈是我們能妄加置喙的?更不該……去強求分毫。”
她將大公主小小的身子攬進懷里,動作輕柔,帶著安撫的意味,語氣越發大度:“母妃能得陛下恩典,撫養韞兒,已是天大的福分。”
“旁的……母妃不敢奢求,也求不得。”
“韞兒以后莫要再在陛下面前說這些話了,免得惹陛下不快,知道嗎?”
這番話,如同最熨帖的佛偈,充滿了認命般的知足和體諒。
沒有一句抱怨,沒有一絲不甘,只有對帝王恩威的絕對順從。
然而,母妃越是這樣好,越是不爭,越是把所有委屈都默默咽下,大公主心里就越替母妃感到委屈和難過。
宸娘娘明明什么都有了,為什么連父皇的一點點時間,都不肯分給母妃?
母妃這么好,這么溫柔,卻只能孤零零地待在帳子里,連父皇的面都見不到……
她小小的身體,在莊妃懷里微微顫抖著,將臉更深地埋進莊妃帶著淡淡檀香氣息的衣襟里。
大公主無聲的抽噎,不是為自己感到委屈,而是心疼母妃的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