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進帳后按劍立在陰影里,始終沉默不語。周瑜見魏延與周泰神色沉郁,自己心中卻滿是喜悅,喉頭微緊道:"方才子敬與興霸帶來喜訊――孟起兄長不僅未死,如今還受封梁王!"
魏延猛地抬頭,眼中迸出光亮:"都督此話當真?真是天大的喜訊!"他昔日隨孫策時常與馬超相處,曾見馬超在陣前單騎破敵,槍術如驚雷裂空,為人更是磊落豪邁,處事以忠義為先,這般風范令魏延深為折服。近來他因未能揪出弒主兇手,反被誣陷,早已許久未曾展露笑顏。
"自然是真。"周瑜頷首道,"此次子敬與興霸前來,正是為調查伯符的死因,故而喚你們來。"
魏延遂從孫策起兵復仇說起,講到江夏遇伏時呂蒙等將滯留不前,致使孫策孤身犯險,自己拼死將其救回。在回江東養傷的船上,每日只有孫權照拂,湯藥也由孫權親手熬煮喂服。可就在孫策病情好轉、即將抵達江東的前一日,卻突然毒發身亡。他將其中疑點一一道出。
魯肅聞蹙眉:"如此看來,兇手定然在那船上。可有確鑿證據指向孫權。"
魏延懊惱地捶了下桌案:"我兩天兩夜未曾合眼,只因一時疏忽閉眼休息片刻,沒看到主公喝藥,他便毒發了......"
魯肅撫著須髯,目光如炬:"既然洞悉陰謀,公瑾緣何甘陷如此境地?"
周瑜猛地攥碎手中茶盞,青瓷碎片刺入掌心,血珠順著指縫滴在案頭地圖上:"自下船那日追查,便覺處處是絆子。"他盯著掌心的血痕,喉結劇烈滾動,"從呂蒙按兵不動致兄長遇伏,到輿論將弒主罪強扣魏延頭上――"帳外暴雨突然砸在牛皮帳上,他陡然冷笑,"最毒的是孫權、孫栩、孫邵三人同日遇刺,所有矛頭竟直指我謀逆!"
魯肅的羽扇驟然停在半空,扇骨在燭火下映出細密裂痕。當聽到"老夫人召四老將孤立我"時,他看見周瑜在燈影里微顫,足見當時周瑜也是百口莫辯。
"我若再查,伯符之子恐難保全。"周瑜用布巾裹住流血的手掌,指節因用力泛白,聲音低啞如銹鐵摩擦,"把件件事串起來看:呂蒙等將皆出自江東世家舉薦,張昭、張在朝堂煽風點火,孫權登位后又大開兵權予世家――"他突然抓起案頭地圖,指腹狠狠碾過"吳郡"標記,絹帛上滲出的血漬將"柴桑"二字染得通紅,"這分明是世家大族為奪權布下的死局!"
雨勢漸歇時,周瑜松開攥皺的地圖,血痕在"江東六郡"的輪廓上蜿蜒如刀疤:"我交出都督印信,不過是用權位換半郡安身。"他望著帳外熹微的天光,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笑意,"如今孟起兄長以涼王之尊虎踞長安,來插手著江東之事,或許才有轉機。"
魯肅指節叩著案幾,沉聲道:"細究種種過往,兇手必是孫權與江東世家無疑。"帳內燭火驟明,映得眾人臉色凝重,魏延按在劍柄上的手青筋暴起。
甘寧猛地倒吸一口涼氣,鐵手攥得銅鈴咯吱作響:"某昔日也曾見過這孫權小兒!"他想起去年在宴會上,孫權捧著酒盞笑談"兄長勇武"時眼底的陰翳,此刻銅鈴箭囊震得帳桿發顫,"不想竟是這般狼心狗肺之徒,為奪權竟毒殺親兄!"
周瑜望著案頭孫策親賜的佩劍,忽地漏出一聲苦笑。那笑里含著血沫般的澀意,震得案上未飲的湯藥泛起漣漪:"誰能料到......"他喉間突然涌上腥甜,"文臺老將軍與伯符一世英雄,竟落得這般結局......”
魯肅羽扇輕揚,燭火在他眼底燃成兩簇銳芒:"公瑾且放寬心,某這就修書主公。"扇骨劃過地圖上朱砂標注的"長安",墨線在絹帛上拖出灼人的軌跡,"待西涼鐵騎東出函谷,荊州鼠輩與江東逆黨,定要為伯符血債血償。"
甘寧鐵手套砸得案幾巨響,銅鈴箭囊震得燈影亂晃:"痛快!等大王殺回江東,定把那些世家蛀蟲剁成肉醬!"
"伯符的冤屈,不該由你一人背負。"魯肅的手掌按上周瑜顫抖的肩甲"我等此來另有一樁要事――"他話鋒頓住,"當年大王離江東時,將主母與少主托付給伯符將軍,如今他們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