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人群中不知是誰高聲呼喊了一句:“哎,你們往隊伍后頭看吶,在那中間夾著的三十個全副武裝的人,會不會就是傳說中西涼的使節啊?”這一嗓子仿若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瞬間激起千層浪。眾人先是一愣,隨即紛紛把目光投向隊伍后方。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率先咋呼起來:“喲呵,就他們那身破衣爛甲的,這也太寒酸了吧!咱漢中隨便一個小兵的裝備都比他們強上幾分。”旁邊一個穿著布衫的瘦子趕忙附和道:“就是就是,這西涼之地,怕不是窮得叮當響,才讓使節穿成這樣,哪像咱們漢中,富得流油,咱百姓都能穿得暖吃得飽。”一時間,眾人的歡聲笑語中夾雜著對西涼的肆意鄙夷,語間滿是對自身所處漢中這片富足之地的洋洋自得與優越感爆棚。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張魯和他身旁的一眾官員,也清晰地聽到了百姓們的紛紛議論。那官員滿臉堆笑,帶著討好的神色,湊近張魯,輕聲說道:“師君,您且瞧瞧,這百姓們的議論啊,倒也并非毫無道理。您看這西涼來的使節們,一個個穿得如此寒酸簡陋,哪里能比得上咱們漢中。且不說咱們那些訓練有素的教兵們,單是這大街小巷的普通百姓,哪個不是過得寬裕富足?這滿目的繁榮昌盛之象,可全都是師君您的卓越功勞啊。”
    張魯聞,目光緩緩轉向那滔滔不絕的官員,眼中卻毫無贊賞之意,反倒升騰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他狠狠地瞪了那官員一眼,這冰冷的目光仿若利箭,瞬間讓那官員的笑容僵在臉上。馬屁拍到了馬蹄上,官員只覺后背發涼,訕訕地往后退了幾步,大氣都不敢出,乖乖地閉上了嘴。
    張魯心中此時的思緒,卻與周圍這些阿諛奉承之輩全然不同。誠然,漢中派往西涼談判的使節團,每次出行都是一個個衣著華麗、光鮮亮麗,看起來儀表堂堂、氣宇不凡,可實際上,在這看似耀眼的外表之下,又有幾人是真正懷有濟世安邦之才、能在談判桌上縱橫捭闔、為漢中謀取長遠利益的呢?
    反觀西涼的這個使團,規模甚是小巧,使團成員們身上的衣甲,也大多有些殘破磨損,乍一看去,的確顯得頗為寒酸。然而,張魯卻敏銳地察覺到,旁人都未曾留意到的細節——那僅僅三十人的使團,周身散發著一種無形卻攝人心魄的肅殺之氣,猶如潛藏在暗處的獵豹,雖未行動,卻已讓人不敢小覷。
    越是看到西涼使團這般不事張揚、無意裝扮的模樣,張魯心中便越發清晰地意識到,這恐怕恰恰證明了在西涼人的眼中,漢中并未被他們視為足以重視的強大對手,甚至可以說是有那么幾分刻意的輕視。這種被人看輕的感覺,猶如一根細小卻尖銳的刺,深深地扎在張魯的心頭,讓他頗為不是滋味。但轉瞬之間,當他想到那威名赫赫的馬超如今還被自己扣留在漢中,猶如一張強有力的底牌攥在手中,他的心中又漸漸釋懷了。畢竟,有馬超在,就意味著自己在與西涼的博弈中,仍占據著一個極為關鍵的籌碼。
    隨著西涼使團的逐漸靠近,張魯微微斂神,將那紛擾的心緒暫且收起。此時,漢中的使團率先停下腳步,整齊有序地向兩側讓開道路,留出一條通往張魯所在之處的通道。楊松身姿筆挺地靜立在原地,目光專注地凝視著前方。片刻后,李儒不疾不徐地騎著馬緩緩而來,那悠然自得的模樣,仿佛只是在閑庭信步。雖說李儒只是一介文士,然而在西涼這片土地上,騎馬乃是人人必備的基本技能。直至行至楊松跟前,李儒才不慌不忙地翻身下馬。只見他身著一襲極為尋常的衣衫,沒有絲毫因代表西涼出使而刻意修飾裝扮的痕跡,質樸而簡單。即便如此,楊松亦不敢有絲毫怠慢,臉上堆滿恭敬之色,畢恭畢敬地引領著李儒,朝著張魯所在的方向穩步走去。
    張魯的目光緊緊鎖住那逐漸走近的中年文士,只見此人穿著極為普通,身材清瘦單薄,仿佛一陣風便能將其吹倒。然而,他每前行一步,舉手投足間卻無不彰顯出一種從容不迫與鎮定自若。臉上雖帶著看似溫和唏噓的笑容,可不知為何,身上卻隱隱散發著一股讓人心生驚懼的氣息,猶如隱藏在暗處的毒蛇,冷不丁便會竄出傷人。
    張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李儒,而李儒亦是面帶微笑,不緊不慢地朝著他靠近。就在兩人的距離逐漸縮短時,張魯竟莫名地感到后脊梁一陣發涼,仿佛有一股寒意直竄而上。或許是李儒久負盛名的緣故,即便此刻他只是一個外表普普通通、身材清瘦的中年文士,卻依然有著一種-->>無形的威懾力,讓張魯不敢有絲毫的輕慢與懈怠。
    還未等李儒站定,張魯便滿臉含笑地主動迎了上去,人還未到,爽朗的笑聲已先傳了過來:“李儒先生不辭辛勞從西涼趕來,這一路著實不易啊!這些年,張某久聞先生大名,卻一直無緣得見,今日得以相見,才發覺先生果然是氣度不凡,名不虛傳吶!”
    李儒抬眼瞧著張魯,心中清楚他身為漢中之地的主公,這般殷勤相待,自是有所圖謀,面上卻仍笑道:“天師這可折煞李某了,您乃漢中之主,竟親自前來迎接李某這一介寒儒,實在是讓李某受寵若驚,心中不勝惶恐啊。”話雖如此,可他臉上卻并未流露出絲毫惶恐之意,依舊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