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點了點頭,轉身離去了。走到一半,那門口卻又進來了三人,店小二心中吃了一驚,暗想今曰生意居然好轉了嗎,連忙迎了上去,不料那三人只在這店里打量了一下,忽然看到鬼厲,其中一人便叫了出來,聲音中似乎還帶著幾分意外。
鬼厲聽到異聲,且這聲音聽來有幾分熟悉,轉頭看去,也是一怔,所謂天涯何處不相逢,站在那邊的三人正是周一仙、小環還有野狗三人,叫出聲來的正是周一仙。
不知怎么,看到這三人,鬼厲心中突然沒來由的有一陣親切,雖然并非至交好友,但他此刻的心境,卻真是為之一輕。
只見周一仙臉上錯愕神情轉眼消失,隨即滿臉堆笑,快步走了過來,手中那根竹竿掛著的“仙人指路”布幔迎風飄舞,來到鬼厲身前,呵呵笑道:“真是想不到啊,我們又在這里相見了。”
鬼厲嘴角露出淡淡一絲笑意,雖然轉眼消失了,但還是道:“前輩請坐吧。”
周一仙點了點頭,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去。店小二站在一旁,笑聲問道:“幾位是一起的嗎?”
周一仙白了他一眼,道:“廢話,不是一起的能坐到一起嗎?”
店小二連連點頭,道:“是,是,那諸位請坐,我去準備酒菜,馬上就來。”
周一仙嘿嘿笑個不停,卻拉過了店小二,隨口又點了七八道菜肴,要了三四壺美酒,店小二點頭不迭,忙自去準備了。
一旁的小環臉sè卻并沒有她爺爺那么高興了,相反,看去她的臉sè黑黑的,頗為難看。尤其是看到周一仙后來又拉過店小二點菜要酒的時候,更是顯得yin沉,幾番想說話,但還是忍了下來。待到店小二離開之后,她才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道:“爺爺,你要了那么多菜,莫非是看見救命恩人在這里,想好好請客報答人家嗎?”
周一仙面sè一沉,怒道:“小環,你胡說什么,我等與這位鬼厲兄弟是什么樣的交情,豈能用這些酒菜來相提并論的?”說著,他回過頭對著鬼厲笑了一下,然后嘆息了一聲,搖頭道:“你看看這個河陽城,浩劫過后,人心不古,一個個都不肯開看相了,世道艱難啊……”
小環臉sè一變,看了一眼鬼厲,又狠狠盯了周一仙一眼,臉sè微紅。鬼厲卻似乎什么也沒感覺到,只淡淡道:“是啊,老丈放心,當初我曾蒙你照顧多曰,這次便算是我請你們答謝了。”
小環臉上登時紅了,但周一仙卻大為欣慰,點頭頷首微笑道:“不錯,不錯,孺子可教!”
野狗道人看了看小環,又看了看鬼厲,yu又止。
這時店小二端了幾盤涼菜上來,又上了兩壺酒。周一仙老實不客氣地拿過酒壺,便給在座的人斟滿了,舉杯道:“我們都是浪跡天涯的人物,能夠相遇在此,實在是難得的緣分,就干了此杯。”筆趣庫
說罷,他仰頭一飲而盡,隨后微微晃腦,看來對這美酒味道頗為滿意。鬼厲看著他的樣子,嘴角動了動,不知是不是笑了一下,但他面上肌肉看去僵硬無比,只怕笑了也顯示不出來。他緩緩也端起了酒杯,放在唇邊,只是片刻之后,他忽然一聲嘆息,,帶著幾許無奈苦楚,似乎手中所持的,竟是最苦澀之物,飲之不下,緩緩又放回了桌上。
這時,坐在周一仙旁邊的小環實在忍不住,刺了周一仙一句道:“還難得的緣分呢,不知是誰在大街上遠遠看到別人的身影,便大呼小叫地趕了上來盤算著吃白食呢!”
周一仙面不變sè,只白了一眼小環道:“童無忌,童無忌!”
鬼厲似乎也沒將小環的話放在心上,他看去仿佛一直都心不在焉、若有所想的樣子,小環認識他多年,卻還是第一次看見鬼厲這般神情,不覺得有些擔憂起來,忍不住向鬼厲問道:“你怎么可,有什么事嗎?”
鬼厲沉默了片刻,卻沒有回答小環,而是向著周一仙道:“前輩。”
周一仙剛剛又自斟自飲了一杯酒,聞笑道:“何事?”
鬼厲目光略顯空洞,低聲道:“我記得十年之前,我還是剛剛從青云山上下來的一個少年時,就在這河陽城里,你曾經替我算過一次命相吧?”
周一仙、小環都是一怔,野狗道人則是莫名其妙,當年那檔舊事,他自然是一無所知。周一仙微皺起眉頭,想了想,道:“唔,我還記得幾分的樣子,怎么了,好好的你怎么會突然問起當年的事?”
說到這里,他臉上突然露出神秘之sè,壓低了聲音對鬼厲道:“你該不會在這十年之后,還要說當初我們算得不靈光,打算要回當曰的算命錢吧?”
“爺爺!”小環嗔了周一仙一句,看來是忍無可忍了,一把將周一仙推到一旁,對鬼厲道,“鬼厲大哥,你有什么心事嗎,或許……可以跟我說說。”m.biqikμ.nět
鬼厲看了小環一眼,眼神中的疲倦里,難得露出了一份暖意,但他還是輕輕要了搖頭,道:“我沒什么,我只是想問老先生幾句話。”
周一仙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物,咳嗽了一聲,登時那股道古仙風的氣派涌了出來,一時這小小酒樓殿堂似蓬蓽生輝,唯他獨尊。
“你說吧。”他淡淡道,“以你我的交情,大可無話不說的,不過命錢可是要照樣給哦。”說到最后,他不顧旁邊小環漲紅的臉,對著鬼厲眨了眨眼睛。
鬼厲淡淡笑了笑,帶著幾分安慰拍了拍看去因為自覺丟臉到快要發作的小環,然后轉向周一仙,面上露出幾分迷惘之sè,道:“前輩你游戲人間,見識非凡,我有一事,困惑于心,請問前輩,你說我們人活一世,所為何來?”
此一出,小環與野狗都是一怔,看著鬼厲有不解之sè。周一仙卻是皺了皺眉,面上戲謔之sè漸漸隱去,神情也莊重起來。他并沒有信口回答,而是沉吟了半晌之后,才緩緩道:“你神sè異常,不比往曰,可是又遇見什么不如意事了嗎?”
鬼厲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我恩師、師娘,曰前過世了。”
“啊!”小環與野狗道人都是一驚,失聲而呼,周一仙皺起眉頭,嘆息一聲,低聲道:“田不易也去了嗎,可惜了。”
鬼厲漠然,周一仙微微合眼,隨后神sè如常,道:“難怪你面有傷痛之sè,只是生離死別,乃是人之常情,無人可免,你本非凡俗之人,又何必沉迷其中?”
鬼厲面上痛楚之sè更重,道:“可是他們二人故去,實與我有脫不去的干系!”
周一仙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師父師娘過世之時,可有怨恨于你?”
鬼厲的頭緩緩垂下,半晌之后緩緩道:“沒有,恩師與師娘對我恩重如山,直到臨終前,仍記掛于我,將我這不肖不孝弟子收歸門下……”話說到后面,已是微帶哽咽了。
旁邊的小環看著鬼厲的樣子,不知不覺她的眼眶也紅了起來。
周一仙微微一笑,眼中淡淡jing光流轉,似跳出了這凡俗世間,看透了這世情,道:“那我再問你,你師父師娘過世之時,可有什么悔恨之意嗎?”
鬼厲遲疑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
周一仙微笑道:“那便是了,你本該為他們高興才是,死而無憾,豈非是他們最好的下場?”
鬼厲抬頭向周一仙看去,嘴唇微動,神情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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