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兇靈黑虎沒有立刻對黑木惡相向,而是返身向洞穴深處那片黑暗里注視良久,忽地冷笑了一聲,道:中土這些人,勾心斗角從來不絕,便是到了這里,居然還是在斗個不停。
黑木轉過身來,淡淡道:人心從來如此,不要說是他們,便是你我,甚至當年的娘娘,難道不也是如此么?
什么?兇靈黑虎巨大的身軀猛然轉了過來,因為速度太急太快,以至于在半空中發出類似野獸低吼般的悶響,再看他的臉龐時,已是滿臉怒容,猙獰之極,只聽他吼道:你說什么,竟然膽敢侮蔑娘娘,而且還是在娘娘神像面前?
在這恐怖之極的兇靈巨軀之前,黑木的身子看去顯得渺小之極,但不知怎么,雖然看不清澈他的臉,但從他平靜的口吻之中,便可以聽出他沒有絲毫的畏懼之意,更多的,仿佛卻是深深的疲倦。
大哥,如果娘娘當初沒有心計的話,這么多年以來,你以為是什么能將那個不死不滅的妖孽封印在這個古洞之中?
兇靈黑虎明顯為之一窒,但他顯然不想承認這一點,吼道:你胡說什么,那都是娘娘當年……
好了!突然,黑木一反常態,竟然斷喝了一聲,打斷了兇靈黑虎的話,道:你不要老是這樣把娘娘、娘娘掛在口邊,對娘娘尊崇之意,我一分都不比你少了。
兇靈黑虎巨大的身軀僵了一下,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驚愕神情,半晌之后,他沒有發怒,臉上神情卻反而冷靜了下來,從上向下看著這個前世的親人。
他忽然笑了,然后淡淡道:你怎么了,從前你從來不會對我這么說話的?
黑木仿佛是自嘲一般冷笑了一下,慢慢的又將目光轉回到那尊巫女娘娘玲瓏的石像之上,緩緩道:是啊!我從前是絕不會這般說話的,可是為什么現在我會變成這樣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誰又能告訴我?
兇靈黑虎冷冷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我沒興趣也不想知道,你只管告訴我一件事就好。
黑木怔怔看著玲瓏的石像,口中道:什么?
兇靈黑虎道:當初是你背叛娘娘留下的遺訓,大逆不道,私自幫助那個妖孽找回了南疆五族的五枚圣器,復活了他。但今ri你為何又讓我放人進洞,意圖對他不利?
黑木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玲瓏的石像,半晌之后,他聲音低沉而帶著痛楚,道:娘娘當年封印獸神,是做錯了;我們追隨娘娘,要求那長生之術,所以造出了這等怪物出來,也是錯了;我以為獸神罪不當此,卻不料他竟遷怒天下蒼生,以至于出了這曠世浩劫,我也錯了。筆趣庫
他慘然而笑,忽地回身,張開雙臂,聲音凄厲,仰天大喊。
錯!……錯!……錯!……原來我們都錯了啊……
那呼喊之聲遠遠回蕩,群山響應,只是天地冷漠,卻仿佛什么也未曾改變一般,冷冷注視著這凡俗人間。
兇靈黑虎巨大的身軀站在一旁,看著黑木那突然痛苦萬狀的身影,也沉默了下去,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默默站在他的身后,眼眶之中,那復雜的眼神微微閃爍著,只是,卻沒有絲毫的淚光。
無論是他還是黑木,在這凄涼的世間,千萬年來,都早已失去了哭的權利吧!
行走在鎮魔古洞之中的陸雪琪,忽地似感覺到了什么,站住腳步,回身向來時的路看了一眼,只是身后來路黑漆漆一片寂靜,竟是除了沉默,再沒一點聲息。
只是那一陣突然而來的悸動,在心間翻滾回蕩著,久久不曾平靜。
跟在她身后不遠處的李洵低聲道:陸師妹,怎么了,你發現了什么嗎?
陸雪琪在黑暗之中,緩緩轉過身子,向著前方,那里,也是一片黑沉沉的黑暗。
她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然后靜靜地道:沒什么,繼續走吧!筆趣庫
她深深呼吸,振作jing神,昂然走去,黑暗在她身前悄悄散開,因為從她的手間,天琊神劍漸漸亮了起來,溫柔的淡藍sè光輝輕輕籠罩在她的身邊,看去如夢幻一般。
身后,不知有多少人瞬間屏住了呼吸。
只是,那個美麗的身影,決然向著黑暗前路而行,雖然看去有幾分孤單,但沒有絲毫的猶疑。
這一段路,這樣一個人生,卻應當怎樣走過?
她沒有回頭。
鎮魔古洞深處。
火焰在那個古老的火盆中靜靜燃燒著,若仔細看去,便會發現在那火光之下火盆之中,卻沒有柴火或者燈油一類的可燃之物,這不停燃燒的火焰,竟似乎乃是無根之火。
火焰在半空中閃動著,火舌晃動,照亮了獸神的臉,也映出了那個逐漸接近的男人的身影。
鬼厲走到了火光的另一頭,他的臉在光亮中,慢慢現了出來,同時看到了前方那個熟悉的面容。
依舊坐在地上靠著那個小石臺的獸神微微笑著,上下打量了一下鬼厲,道:我知道遲早會有人來,但是卻想不到會是你第一個到了這里,他頓了一下,微笑道:看你剛才見到我的神情,似乎并不吃驚,是不是在此之前我們見面的時候,你已經知道我的身分了?
鬼厲緩緩搖了搖頭,面對著這個看去年輕而溫和的男子,實在是很難把他聯想到之前給整個天下蒼生帶來曠世浩劫的那個獸妖,只是,這卻是事實。
我是后來猜到的。他淡淡地回答道。
獸神看著他,溫和地道:哦,我倒很是有興趣,你是怎么猜到的,是從傳中我的相貌,或是我的衣著,還是我的種種舉動上猜到我的身分的呢?
都不是。鬼厲道。
獸神似乎來了興趣,道:哦,那是什么?
鬼厲向他身邊看了一眼,道:是它。
獸神慢慢點了點頭,道:不錯,這倒是最好的方法,錯不了的。
在他身旁,惡獸饕餮低吼了一聲。
獸神伸出手去,從遠處看,鬼厲甚至也能看出那只手是異樣的蒼白,似乎根本不似人的手了,那只手枯槁的仿佛是當初他在七里峒見到大巫師時所看到的手。
只是,在那只看似無力的手輕輕拍打幾下之后,似乎得到了一些安慰,饕餮平靜了下來,慢慢趴在地上。與此同時,一直待在鬼厲肩頭的猴子小灰卻慢慢溜了下來,在地上摸了摸腦袋,又看了看鬼厲和獸神,似乎感覺這兩個人之間并沒有預想之中強烈的敵意。
它想了一會,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向饕餮靠近。饕餮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轉過頭來,注視著灰毛三眼猴子的靠近。很快的,小灰就接近了饕餮的身旁,它咧嘴笑了笑,攤開了雙手,身后尾巴居然還翹起晃了一晃,隨后,它慢慢伸出手,向饕餮的腦袋上摸去。
鬼厲與獸神的視線,暫時都被小灰吸引了過去,只是他們兩人卻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
看著小灰的動作,鬼厲忽然心中一動,曾幾何時,多年之前,當他還是那個普通的張小凡的時候,在大竹峰上,小灰也是這般和田不易養的那只大黃狗套近乎的。
饕餮慢慢伸直了身體,但沒有立刻站起,對它來說,似乎有幾分困惑。它轉過頭看了看主人獸神,獸神似乎漫不經心的樣子,看不出有什么不悅的表情,隨即它又回過頭來,小灰的手眼看就伸到了它的頭上。
饕餮口鼻之中,忽地低低噴了一個響鼻,似乎是在示威。小灰嚇了一跳,把手臂縮了回來,隨即發現饕餮并未有攻擊動作,只是眼中jing惕地看著自己。
小灰呵呵一笑,在地上蹦跳了兩下,忽地向前猛的一跳,跳到了饕餮的身子旁邊。饕餮顯然嚇了一下,身子向后一縮,但猴子小灰已經慢慢摸了一下它的腦袋。對小灰來說,饕餮那猙獰兇惡的頭顱似乎反而是很親切的所在。
饕餮血盆大口中發出低低一聲咕噥,似乎在抱怨了一句,但片刻之后,它卻慢慢重新懶懶地躺到了地上,把頭枕在自己手臂上,似乎有些昏昏yu睡的樣子。而小灰也靠在它的身上,不時發出吱吱吱吱的輕笑聲,慢慢摸著饕餮的腦袋。
兩只靈獸之間,仿佛已經沒有了隔閡。
鬼厲與獸神的目光,緩緩自它們身上收了回來,一時都沉默不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獸神忽然微笑道:其實,它們反而比我們快樂,不是么?
鬼厲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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