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輕煙,從香爐中裊裊飄起,散發在半空之中,讓前方的那些靈位更加朦朧不清,隱約的好似一雙雙眼眸,冷冷地望著這兩個老人和這個世間。
夜半燒香,有什么難事么?那老者淡淡地問道,語氣平淡,仿佛在說著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道玄真人沒有回頭看他,他的一雙眼睛一直都凝望著輕煙背后的那些威嚴的靈位,片刻之后,他緩緩地道:你說,將來你我過世之后,后人祭拜我們,又會是什么樣的心情?
那老人哼了一聲,道:對你,自然是滿懷崇敬了,至于我,難道還會有人記得么?
道玄真人對老人微帶諷刺的這些話并未在意,只不過淡淡一笑而已。然后,他靜靜地道:眼下浩劫當前,天下間生靈涂炭,受盡獸妖肆虐。只要想到青云山與獸妖一戰在所難免,更關系到天下蒼生氣數,這些重擔壓在肩上,我已經多ri沒有睡好了。
那老人眉頭皺了一下,道:你該不會是來向我訴苦的吧?這可不是你的xing子。
道玄真人看著那老人片刻,忽地笑了出來,隨即嘆息道:你我這幾百年的交情,果然還是只有你最清楚我的為人。
那老人搖頭道:我清楚你的為人?若果然如此,我也不會在這里看守祠堂了。好了,廢話少說,你到底想說什么?
道玄真人對老人似乎特別寬容,他幾次頂撞,道玄都不以為意,只是面sè有些肅然,徐徐道:我已經下了決心,此戰關系太大,為天下蒼生計,我要撤除青云山七脈山峰的天機印。
那老人的表情突然為之一僵,眉頭深鎖,深深看著道玄,道玄坦然對視,許久之后,那老者緩緩道:這件事,你可想好了?
道玄緩緩點頭,道:不過今ri我暗中知會六脈首座的時候,田不易托人轉告了我一些話,勸我要小心戾氣反噬。
那老人冷冷一笑,轉身面對著那些祖師靈位,半晌道:你又不是沒進過“幻月洞府”,里面有什么,你自己知道。頓了一下,他聲音忽然也有些緩和下來,其中似還帶著一絲無奈,道:你好自為之吧!
道玄真人沉默不語,片刻后同樣抬起頭,看著那片深沉的黑暗yin影,那片沉默的威儀,似也在黑暗中無聲的冷笑。
七ri之后,青云山周圍地界,關于出現獸妖的傳聞越來越多,方圓百里之內,以山腳下河陽城為中心,到處都可以見到逃難的人群。仿佛此刻的世間,只有那座巍峨聳立的高大青云山,才能給人一點安慰和安全感覺。
而在這無數人群喧鬧之中,河陽城更是最混亂的地方,大街小巷到處都擠滿了人,城里原有的客棧酒樓早就住滿了人,更多的逃難而來的難民只有露天而宿。這種情況下,河陽城里的食物供應都變得十分緊張,幸好因為城池就在河邊,水源還不需擔憂。
本來在這種混亂情況下,很難保不會發生一些搶掠兇殺等惡事,事情上,也的確不時有這樣的傳聞,昨ri誰誰不見了,今天又聽說某人橫尸街頭。但河陽城畢竟乃是在青云山下,青云門也早做了準備,派遣了相當多的弟子在城中維持秩序,所以大體之中這無數的難民在這場浩劫之中,還并沒有發生什么不測。
只是,隨著那令人恐怖的獸妖傳聞一ri更甚一ri,誰也無法預料明ri究竟會是什么樣的?在這種情況下,河陽城中彌漫著越來越是不安的氣氛,人心惶惶。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中,浪跡天涯的江湖相士周一仙帶著孫女小環和野狗道人,來到了這座城池之中。站在往昔寬敞的街道,此刻卻只見到密密麻麻的人頭聳動,大街上竟然也擁擠的難以行走,野狗道人倒還罷了,周一仙和小環卻是目瞪口呆。
仗著野狗道人身強體壯而且面容兇悍,在前開道,力氣小的人被擠了開去,強壯的人回頭一看野狗道人那副尊容,大多也不敢多說什么。周一仙和小環緊跟野狗,勉強前行,一路上大汗滿頭,好不容易才穿過了這條大街,拐入了河陽城西頭一處小巷之中。
三人向里走著,往ri十分僻靜的小巷里此刻居然也站了許多人,但比起外面大街上那片擁擠人群,這里實在可以說是寬敞了。周一仙口中低聲咒罵,顯得十分氣憤,大有我老人家逃命也就罷了,怎么會有這么多人也跟著一起逃命,結果讓我老人家逃命也逃的這么不舒服云云。
這條小巷十分悠長,曲曲折折,越往里走人就越少,約莫走了小半個時辰,三人才走到小巷盡頭。只見此處已經再無逃難人群,原因很簡單,因為此處赫然是一處義莊,不過看著這座小小義莊門庭殘破,連木板門都有一半掉落在地上,另一半則無影無蹤,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拿了去當柴火燒。
周一仙望著這座義莊,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小環站在他的身邊,低聲叫了一句,道:爺爺。
野狗有些不解,不過他出身魔教,對這些義莊晦氣場所倒并不是十分在乎,只是有些疑惑,周一仙與小環怎的會來這個地方。
周一仙沉默半晌,道:我們進去吧!不管怎么說,這里應該比較安靜了。
說罷,他當先走了進去,小環和野狗跟在他的身后。走進義莊,只見小小庭院之中,草木荒涼,隨處可見凌亂掉落的木屑殘梁,隱約中似還有些白sè的東西在草叢中閃閃發亮。小環的臉sè有些發白,情不自禁拉住了周一仙的衣服。
周一仙回頭看了她一眼,低聲安慰道:又不是第一次來,還怕什么,再說這里也是你爹住的地方,他難道還會害我們么?
小環點了點頭,臉sè這才好了一些,野狗道人在后面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么。
庭院前面就是義莊的門房了,周一仙走上前去,只見房門上布滿灰塵,真不知道有多久沒有人到過這里,他默然無語,搖了搖頭,又是嘆息一聲,推開了門。
吱呀……木門發出刺耳的聲音,緩緩向里面退了進去,一股霉氣涌了出來,昏暗的光線下,橫七豎八地擺放著三具棺材,但棺材蓋子都已經散落到一旁了。
說不出的歲月凄涼,仿佛就在這個小小屋子之中,幽幽散發出來。周一仙嘴角抽搐了兩下,面容慘淡,緩緩走了上去,也不去多看旁邊那些散落的棺材,逕直走到原本上香供奉靈位的祭祀桌子之前,看著那桌上東倒西歪的十幾個靈牌。
房間中一片寂靜,似乎誰都不敢說話。周一仙慢慢伸出手去,將那些靈牌拿起,慢慢抹去上面厚厚的灰塵,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然后又去找下一個,就這樣,當他清理第七個靈牌的時候,看到了那個牌位上寫著「愛子周行云之靈位的字跡。
周一仙停下了動作,默默地望著這個靈牌,凝視良久,小環慢慢走了上來,看了看他手中的靈牌,眼眶也有些濕潤,低聲道:爺爺,把爹的靈牌放好吧!
周一仙長出了一口氣,面sè有些凄涼,點了點頭。小環從他手中接過靈牌,小心地放在供桌之上,然后退后一步,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向牌位行了一禮,低聲道:爹,我和爺爺又回來看你了,這些年來托你的福,我和爺爺雖然浪跡天涯,但一切都好。今天回來給你好好清理一下,希望你莫要怪罪我們。
說完,又是恭敬地彎腰拜了三拜。
野狗道人在后面看著,忽然也走到前面,向著這個牌位拜了三拜,卻是將周一仙和小環都嚇了一跳,小環訝道:道長,你怎么……δ.Ъiqiku.nēt
野狗道人不去看周一仙古怪的眼神,道:他既然是你爹,也就是我的前輩,來到這個地方,我向前輩見禮一下,也是應該的。
小環這才釋然,點頭道:那多謝你了。說著,她又轉頭對著牌位道:爹,這位是野狗道長,他是個好人,幫了我和爺爺很多忙的。
周一仙在旁邊哼了一聲,道:他算是好人么,哼哼,居心不良……
野狗道人神sè一僵,不過小環已經先瞪了周一仙一眼,道:爺爺,你怎么亂說話。
周一仙翻了翻白眼,掉頭看向別處,野狗道人感激地看了看小環,正要說話的時候,忽地身子一窒,猛的轉過身來,小環和周一仙似也感覺到了什么,幾乎是在同時向義莊的門口看去。
原本凄涼寂靜的義莊中,在那個房門口處,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衣之人,連面容也被黑紗遮住,說不出的詭異。原本因為周一仙等三人的到來而有了幾分人氣的義莊,此刻卻因為此人的出現,突然之間陷入了更深的死寂凄涼。
野狗道人面sè大變,嘴唇動了幾下,才緩緩地澀聲道:鬼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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