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沼澤,巨樹之巔。
陸雪琪、法相、林驚羽和曾書書四人,緩緩落在了一片狼藉的巨大樹干之上,只見周圍遍布裂痕,殘枝無數,縱然隔了許久,依然令人對剛才那兩只上古巨獸的廝斗聳然動容。
但此時此刻,他們的注意力顯然都更集中在面前這幾個人身上。
法相微微皺眉,沉吟不語。眼前這幾個人,當年在東海流波山和青云山一戰時,他都曾經見過,顯然就是鬼王宗宗主鬼王和他的兩個得力手下青龍、幽姬,再加上如今早已今非昔比的鬼厲,可以說實力遠勝己方。
可惜上樹之后,在那分岔口上,與青云門蕭逸才、焚香谷李洵、燕虹等人分道尋找,否則雖然未必能敵的過這四人,但終歸有一戰之力。筆趣庫
不過想是這樣想,鬼王宗那邊卻似乎沒有立刻動手的意思。
鬼王朝法相四人那里瞄了兩眼,便淡淡地向鬼厲問道:“你倒說說,我們要如何處置這幾個人?”
鬼厲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向鬼王看去。只見鬼王面sè和藹,看似平和,但眼光中隱隱有些銳芒閃動。片刻之后,他淡淡道:“既然宗主你來到此處,自然一切事務,均由宗主決斷。”
站在旁邊的青龍微微皺眉,幽姬面上的黑紗似乎也輕輕晃動,向鬼厲望去。
鬼王臉sè沒有什么變化,嘴邊依然掛著一絲笑容,緩緩道:“當ri在你前來這死澤之時,我便說過此處一切事情由你作主。我和青龍、幽姬到此,不過是為了擒拿這只黃鳥而已。這四個正道中人,還是你說了算吧!你想怎樣,便是怎樣。”
“呸!”
突然,一聲不屑之極的冷哼聲從前頭傳來。
眾人向前看去,卻是林驚羽面sè如霜,冷冷道:“妖魔邪道,有種就上來決一生死,何必在那里如婦人嚼舌一般,可笑!”
此一出,青龍的面sè首先就沉了下來,倒是鬼王遠遠看了看林驚羽,卻不生氣,反而笑了笑,轉頭對鬼厲道:“此人就是林驚羽吧!是你那個童年好友?”
鬼厲心中一震。時至今ri,林驚羽的名聲并不如何響亮,但鬼王不知為何,竟能一眼認了出來。他看著鬼王那微微笑意,心中卻是突然一寒。
鬼王看著他,淡淡地道:“你說吧!怎么做?”
鬼厲迎著他的目光,坦然對望,道:“此間之事大都完成,這些人又非舉足輕重的角sè,不必理會了。宗主你眼下還是先將黃鳥收拾好,才是當務之急。”
鬼王看著他,沒有說話,場中一時安靜下來。
青龍眼中閃過一絲憂sè,在他旁邊的幽姬因為黑紗蒙面,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想來也不是很輕松的樣子。幽姬的目光透過黑紗,在鬼厲和鬼王身上轉了轉,隨即向遠處瞄了一眼,忽地一怔。只見遠處那四個正道人中,陸雪琪默默站在最后,面sè冰冷,但一雙目光,卻遠遠地望在鬼厲身上。
那片冰霜容顏之下,竟似乎有著不為人知的淡淡關懷。
幽姬忽地伸手悄悄推了青龍一下。
青龍正有些擔心,忽有所感,回頭向幽姬看去,只見幽姬黑紗輕晃,向鬼王身影方向動了動。他與幽姬同列當年鬼王宗四大圣使,如何不知她的想法,只是此刻心中卻不無顧慮。
沉吟片刻之后,青龍終于還是輕輕走到鬼王身后,低聲道:“宗主,鬼厲說的也不無道理,眼下黃鳥已經降服,我們還是先安置好它再說,否則死澤之內,萬毒、合歡兩派人馬均在,遲恐生變。”
鬼王回過頭來看了看青龍,緩緩點頭,道:“你說的甚是。”隨即眼中隱隱jing光閃動,對鬼厲道:“既然如此,這里就交給你了。”
鬼厲默默點頭,道:“你放心好了。”
鬼王又看了看他,忽地一笑,轉身行去。他身后的青龍對著鬼厲笑了笑,隨即跟了上去。
幽姬緩緩跟上,經過鬼厲身邊時候,鬼厲看了看她,輕輕點了點頭。
幽姬黑紗微微晃動,卻也沒說什么話,就這般走了過去。
在鬼王一眾人身影消失之后,鬼厲緩緩轉身,向法相等人望去。
法相咳嗽一聲,踏上一步,道:“張師弟……”
鬼厲冷冷道:“我叫鬼厲。”
法相一窒,在他背后的林驚羽眉頭皺起,沉聲道:“小凡,你何必如此?我知你心地本善,只是當年被jiān人所害,這才誤入魔道……”
法相聽到這里,頗感刺耳,但卻也只是微微苦笑,一聲不吭。
只聽林驚羽繼續道:“……只要你肯回頭,我相信以道玄掌門的胸襟氣度,必定會容你重回青云的。”
鬼厲淡淡道:“我為什么要回頭?”
林驚羽身子一震,一雙眼緊緊盯著面前這個曾經的童年好友,只見他站在那里,用一種說不出的冰冷感覺,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條路我走的好好的,不用你們來救我。”
陸雪琪站在最后,身子仿佛也輕輕抖了一下。曾書書站在她的身邊,將她的神sè看在眼里,微微皺了皺眉,但沒有說話。
林驚羽面有憤怒之sè,踏上一步,正想再說什么,卻被法相攔住了。
法相看了看林驚羽,對著他輕輕搖頭,低聲道:“他入魔已深,你不可cāo之過急,否則適得其反!”
林驚羽原本對法相攔了上來,現出了一臉的怒意,但聽他這么一說,終究知道如他所。又轉頭看了看鬼厲,心頭一軟,想起當年兩小無猜一起玩樂的時光,終于還是咬了咬牙,退了回去。
法相沉吟片刻,對鬼厲道:“鬼厲施主,不管你承認與否,我們總是有一段淵源。如今天帝寶庫已毀,看來也并無什么絕世寶物,那么我們就此別過吧!”
鬼厲哼了一聲,看了法相一眼,隨后又向其他人望去,看了看林驚羽,看了看曾書書,最后目光落在了陸雪琪的臉上。
那個清冷女子站在最后,面sè如霜,眼光似水,深邃不可見底,也不知道她的深心處到底在想著什么?
鬼厲收回目光不再多,轉身就走。
沒走多久,隱隱聽到身后有人追了上來,鬼厲眉頭一皺,轉身看去,忽地一怔,卻是曾書書追了上來,看后面法相等人臉sè,似乎也有些愕然。
曾書書跑到他的身前,背對法相等人,向鬼厲凝望片刻,忽地笑了出來,微笑道:“你該不會殺我吧?”
鬼厲望著他,看著他的笑容,似乎和當年在青云山通天峰上相遇時,一點都沒有變化,還是那么的開朗。片刻之后,他的目光終于慢慢緩和了下來,但聲音還是平淡如止水,道:“什么事?”
曾書書嘴里“嘖嘖”兩聲,聳了聳肩膀,道:“反正我還是把你當朋友的,至于你怎么想,我就沒辦法了。”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忽地眼睛連眨了幾下,低聲道:“大哥,讓我抱抱這只三眼靈猴好不好?”
鬼厲一怔,心中登時浮現出當年曾書書纏著自己要小灰的情景,心中不由的一陣莫名溫暖。其實他自小在青云山長大,對青云山大竹峰上一草一木都有極深的感情,更何況曾書書這個為數不多的朋友。
曾書書見鬼厲沒有說話,但似乎并未有不屑或反對之意,心里一陣高興。他頭腦向來聰明無比,對鬼厲這個入了魔道的朋友,心中也依然看的極重。只是他深知張小凡的xing子堅忍倔強,為了當年一個承諾便寧死也要守護,可想而知,為了此事,他當年所受重創之大。
所以這些年來,為了拉這位好友脫離魔道,曾書書不知暗地里獨自想了多少辦法,最后也只能得出一點──宜緩不宜急。
此刻曾書書的目光落到趴在鬼厲肩頭的小灰,登時兩眼放光,開顏笑道:“小灰,是我啊!還認得我嗎?”
小灰懶洋洋地趴在鬼厲肩上,不知怎么,猴臉上紅撲撲的,倒有幾分像是常人喝多了醉酒的模樣。它在曾書書連著叫了幾聲之后,才有氣無力地睜開猴眼,向曾書書看了一眼,嘴里老大不耐煩地“吱吱”叫了兩聲,又把眼睛閉上了。
曾書書卻一點也不生氣,看他模樣倒似乎喜愛之極,“垂涎三尺”這四字,分明就寫在他的額頭之上。
鬼厲看了看曾書書那種表情,竟仿佛十年來也不曾有絲毫變化,忽地嘆息一聲,道:“算了吧!它今天也累了,ri后若有緣再見,到時再說就是了。”
曾書書戀戀不舍地看了看小灰,點了點頭,隨即目光移到鬼厲臉上。
鬼厲淡淡道:“ri后若是正魔對立,你我對敵,你盡管下手就是。至于……”他抬眼看了看曾書書,半晌,緩緩道:“你我道不同,必定為敵,但我心中,仍當你是朋友的。”
曾書書大喜,笑逐顏開,用力點頭,伸出手正想要大力拍拍鬼厲的肩膀,忽又覺得不妥,便收了回來。隨即眼珠一轉,忽地似想到什么,嘴角露出一絲竊笑,伸手到懷中拿出一物,卻是一本頗為破舊的藍sè封面書籍,封面上并無字跡,也不知道這是本什么書?
鬼厲皺起眉頭,不知怎么,看著這書似乎有幾分眼熟,但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曾書書悄悄將此書塞到鬼厲手里,輕聲笑道:“大家兄弟一場,十年后初見,送你一份小禮。”
鬼厲看著曾書書的模樣,笑容中七分歡喜,卻還有三分莫名其妙的猥瑣之意,皺眉向手中書望去,隨手翻開一看……
“啊!”
縱然以如今鬼厲之沉著定力,卻仍是身子抖了一下,急忙將此書合上。這書中內容,赫然是許多文字圖畫,圖畫中盡是男女,卻是十年之前,他們還年少時候,在通天峰上曾書書想要用來換小灰的那本chun宮書。
“你……”鬼厲一時啞然,說不出話來。
曾書書瞪了他一眼,道:“你如果不想我們兩個都身敗名裂,就別大聲說話。”
鬼厲瞪著他,心中一陣莫名其妙的混亂,本來該覺得這人實在胡鬧,但不知怎么,這看似無聊無趣的動作,卻忽然讓他和面前的曾書書一下子親近了許多,往ri的時光,仿佛又回來了一樣。
曾書書對著他笑了笑,轉身走了回去。他此番急中生智,卻實是大有深意,要想把這位朋友從魔道之中拉回來,非得讓他先認自己這個朋友不可。如今他干冒被眾人恥笑大險做這無聊之事,果然令鬼厲無話可說,想必ri后再見面時,二人關系必定比現在要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