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三三兩兩,亮在夜空里。墨綠色的草叢里傳來蟋蟀的叫聲。
傳送陣可以縮地千里,根據通靈玉之間的感應,齊鏡在無極山腳停下。他頭發微亂,目色沉沉,四下打量片刻后,竟不能尋到一個具體的方向。ъiqiku.
通靈玉之間的感應……消失了。
舉目皆是黑暗,大乘修士的視力也只是比旁人看得更遠一些。
齊鏡的唇又緊緊抿了起來。
他站在原地不動,周圍的雜草、枯枝一瞬間都消失了,一個巨大的搜尋陣在他腳下亮起,純潔、明亮的白光匯集成復雜的紋路。
齊鏡手指微動,幾朵粉白色的野花從儲物戒中飛出——粉白花瓣、濃綠莖梗,正是先前林涵贈予他的花束,落到了法陣的正中心。
幾乎是頃刻間,便又重新有了感應。
他心中繃緊的那根弦此時還未落下,一刻也不敢松懈,連忙跟了上去。
感應指引的地方是一片碎石堆,雜草從石頭縫里擠出來,拼了命地往上長,幾乎有半人高。亂石堆上有碎石塊滾落,一路作響,滾到齊鏡腳下。
是跟他那塊一模一樣、分毫不差的玉佩,上面刻著一只栩栩如生的鳳凰,已經碎成了四五瓣,落下的齏粉被風吹散,與塵土混為一體。
齊鏡的手指不住地顫抖起來,彎腰撿了幾次,還是沒有成功。
這時亂石堆里又傳來了一陣聲響,碎石頭一個接著一個滾落下來,“咚”一聲砸在地上。
一個纖細的影子從瘋長的野草中伸出緩慢地爬出來,喉嚨處發出微弱的聲響,“……師尊?”
齊鏡像是終于從虛空中踩到了實地,吊在高空的心臟狠狠地砸了下來,血液重新回流。
他眼瞳如墨,怔怔地喊:“林涵。”
她不知遭受了什么磨難,漆黑的發絲上沾了幾根枯草,臉頰、脖頸處有明顯的擦傷,唯獨一雙眼睛異常明亮,淺茶色的眼底浮動著一片星海。
一只指節細長、皮膚白皙的手伸了出來,手心蹭上了塵灰,安穩地放著一株葉片橢圓、閃著金光的靈草。
“師尊。”她期待地看著他,獻寶似的,“給你。”
齊鏡感受到這株靈草上的靈力波動,意識到它絕非凡物,怔忪地問:“這是什么……”
林涵從山崖上滾落,差點以為自己的小命就丟在這兒了。幸虧一向沒用的系統這次突然有了大用,關鍵時刻救了她一命,只斷了一條腿。
她的左腿還壓在巨石之下,動一下就要忍受鉆心之痛,細細地抽了一口涼氣,依舊企盼地看著他的反應,“蓬萊草。”
“師尊。”她簡短地補充,“它能助你飛升。”
“蓬萊草”三個字一出來,齊鏡就已經知道了它的用途。
這種靈草只對大乘修士有用,在修士距飛升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能夠讓這人看清本心、穩住心神。
他不在乎能不能飛升,也早就認清了本心,只是不敢承認他唯一在乎的只有一人。
現在這人忍著疼痛、滿身傷痕,在碎石塊與雜草占了半邊天的荒山野嶺,眼神澄澈又甜蜜,甘之如飴地說;“這是給你的。”
這是給你的。
這是我冒著生命危險、不惜掉落懸崖,也要為你取得的。
齊鏡愣愣地站在原地,方才凍住心神的擔憂和驚慌突然變成了別的情感,血液在血管中呼嘯而過,心跳失了規律,慌亂地撞著胸腔。
他忽然不想忍了。
一陣白光亮起,狂風挾著寒氣襲來,頃刻間壓在林涵身上的石頭就消失不見了。
齊鏡對蓬萊草視而不見,簡單地檢查了一遍她的傷勢,隨后背起她。
他的聲音低低的,“花……不見了。”
林涵伏在他的背上,嗅到他身上常年不變的熏香,一時沒想起來,問道:“什么花?”
齊鏡抿起嘴唇,“你送我的。”
林涵想起來了,原來是那束十分隨意、路邊撿的野花,非常不值錢的東西,心里懷了一絲補償之意,變戲法似的伸手,“現在沒有花,只有草。”
“仙草送你。”
齊鏡并不看一眼,聲音仍舊很低,“不是花。”
林涵明白了,收回手,哄小孩似的說:“回去再送你一束。”
齊鏡低聲“嗯”了一聲。
林涵內心也有些發愁。她當時從懸崖上墜落是無心之舉,誰好好的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誰知道徐辰這多情種跟她一前一后跳了下去。
他跳就跳吧,都殉情了好感度還不咔咔漲,非得卡到百分之九十九的地方,讓人心里難受。
系統又要救她,又要救男主,可把它累死了。
快累死也沒擋住嘴貧,它嘲諷道:“真好,你們上演了一出修仙界的《泰坦尼克號》。”
“youjump,ijump.”
眼下男主還在另一個亂石堆里昏迷不醒來著,不知道半夜會不會被野獸吃了。
林涵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齊鏡的肩膀,貼著他的耳朵說:“師尊,你看那邊。”
耳廓處密密麻麻傳來一陣戰栗,齊鏡偏頭望去,搖晃的野草間影影綽綽顯出一個人形,很久都沒動一下,身上的碎石滾落下來,砸中他的身軀,發出沉悶的聲響。
不是昏迷了,就是死人。
齊鏡嗓音有些干,“那是誰?”
林涵內心有種莫名的心虛,但任務沒完成,又不能眼看著男主死在這兒,小聲地說:“徐師兄。”
齊鏡腳步未停,連邁動的幅度都沒變一下,越走越遠。
林涵又戳了戳他的肩膀,催促他:“師尊……”
齊鏡語氣沒有一絲波瀾,“不管他。”
林涵這輩子沒想到能從霜華上君嘴里聽到這種話,他好歹也是流云宗四大峰之一的峰主,在荒山野嶺見到昏迷不醒的弟子哪能事不關己,眼睜睜看著該弟子曝尸荒野。
她沒招了,本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指不安分地往上,討好似的捏了捏他的耳垂。
齊鏡的脊背很明顯地僵了一下,“別亂動。”
他似是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解釋道:“在遇到你時,我便發現不遠處還躺著一個人,身形和氣息都像是流云宗的弟子,當時我就已經給藥峰長老發了道傳音符,讓他派弟子來這里救人。”
林涵找到了漏洞,問道:“那你怎么裝作不知道他是誰?”
齊鏡淡淡地說:“不想管他。”
林涵想逗他玩,故意問他:“為什么?”筆趣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