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很低、很輕,在空蕩的空間內倏地就散了。δ.Ъiqiku.nēt
但其中蘊含的情緒卻像一塊小小的碎石,在她的心間蕩起漣漪。
一個平日里無堅不摧、聲色不露的人,一旦流露出一些類似于服軟、乞求的特質,是很讓人動容的。
香爐處飄出一片藍灰色的煙氣,不一會兒彌漫開來,隱匿到空氣中去了。
一種類似于蘭花的味道飄到了她的鼻尖,這香味與齊鏡身上散發的氣味同宗同源。
好像成了他的一種隱形的符號。
林涵臉頰處的傷口微微發燙,這點熱意從皮膚處好像一直蔓延到了心里,導致她的心跳失了規律。
齊鏡的面容近在咫尺。
他單薄的眼皮半垂著,睫毛規律地輕輕翕動,黑眼珠中有一點光亮,是映在其中的光線,動作認真又極有分寸,甚至隱約流露出一些虔誠的意味。
但虔誠這兩個字,本身就與他不沾邊。霜華上君不會對任何人俯首。
“師尊。”她望著他,話語中有一些很輕的惆悵,“這些疤……會好嗎?”
沒有人會想要在自己的身體上留下疤痕,更何況是給人留下第一印象的容貌。
香爐小巧精致,是其他幾位峰主硬往他這邊塞過來的。頂端冒出的煙氣飄到了齊鏡手邊,然后緩緩散去。
他的指尖還沾著從藥瓶里取出的藥膏,晶瑩剔透。
飄至此處的青煙緩緩攏上去,在空中劃出水波樣的痕跡。
齊鏡看著自己的手指,說:“不會。”
祛痕藥雖然難以配置,不容易得到,但他畢竟在流云宗的地位無足輕重,手頭上有這么幾瓶靈藥也不是很稀奇。
況且……他既然有藥效更好的東西,自然不會讓林涵用差那么一些的。
她的心臟又跳了一下,掩飾一般地移開眼神,安靜地盯著自己的鼻尖。
這時候時間仿佛被無限度拉長,齊鏡一不發地為她上藥,視線不可避免地要落到別的地方。
先前她一直在看著他的臉,用那種澄澈到沒有一絲雜質的眼神。
他知道,她并沒有其他的想法。
可他心里有不該有的念頭,以至于莫名心悸,原本干燥的手心在她的注視下變得潮濕起來。
齊鏡不是個在意相貌的人。他不在乎別人的,也不在乎自己的。
畢竟修仙之路漫漫,天賦比皮相重要,堅持比說空話可貴。
可在那一瞬間,這萬事皆空的仙尊也禁不住惶恐起來:“她會覺得我……難看嗎?”
他幼時生長于修仙世族,是整個家族中天賦最高的存在。所有的心法、丹藥都是以他為先,從小到大聽得最多的話就是“你要飛升”、“你要得道成仙”。
沒有人在他面前評價過一句容貌幾何,是美是丑。
后來徒步攀完三千石階,拜入流云宗劍尊門下,在內門大選中連續三年奪得第一,又在神魔大戰中悟得劍意,一戰成名。
就更沒有人談論起他的容貌了——對于一個強者來說,皮相好壞并不重要。
因此霜華上君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長相如何。
齊鏡把這點自卑和恐慌藏得很好,畢竟他從小到大慣會裝模做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