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次我感覺到了……”她攥住他手腕的力道要更大一些,讓他常年泛涼的皮膚上都沾了一些熱意。
“師尊,你要推開我,對不對?”
齊鏡手指一僵,常年波瀾不驚的心境這會兒已經天塌地陷,砸得他內心豁了個口子。
大雪山的寒風混著雪粒不留情面地砸進來,涼得他差點說了實話:“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林涵氣極反笑:“我有什么不明白的。”
“師尊。”她嗓音天生的輕柔,聽起來像沒脾氣一樣,說起話來卻嗆人三分。
“現在大人騙小孩都不用這種說法了,哪有什么‘你不明白’、‘你不懂’之類的搪塞借口,不過是取決于這人想不想說實話罷了。”
齊鏡闔上眼睛:“我沒騙你。”
“你不明白,你是真的不明白。”他想。“你要是能看透一點我對你的心意,就會發現它早就已經超越了師徒。”
“你若是真的明白,怎么還會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到時候你只會覺得惡心、恐懼,情不自禁想要逃離。”
“惡心”這兩個字好似一劑剔骨剜心的毒藥。
齊鏡臉色發白,像是不能承受她這樣的目光——哪怕是想象的,也不行。
林涵步步緊逼,聲音輕柔道:“師尊是不愿騙我嗎?”
齊鏡像是把自己的心臟剖開了:“不愿,也不會。”
林涵心情還沒緩過來,繞回先前的話題:“那師尊告訴我當時為什么突然用那種眼神看我——那種訣別的、讓人難過的眼神。”
這種問題齊鏡沒法回答。
他眼睫顫了顫,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如何把這個直白的問題略過去,而是如浮光掠影般出現的另一個念頭——她竟然會為他的感受而感到難過么。sm.Ъiqiku.Πet
他喉結滾動了一瞬,仿佛從這個微不足道的發現里重新找到了支點,聲音放輕了一些:“沒什么。”
“不要問了。”他用這種并不熟練、難得一見的語氣問,“好不好?”
霜華上君百年前以一人之力對抗魔族,在某次戰役中被一些高階魔修鉆了空子。
不小心中了暗算,被手段殘忍的魔修碾碎了骨頭,終日受萬鬼焚身之苦,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關了七七四十九天之時,說得語氣最好的一句話也就是“滾”。
萬萬沒有像用現在這樣近乎乞求、誘哄的口吻。
林涵對他實在不忍,身上那股咄咄逼人的勁兒立馬散了,眼角眉梢一片柔和,近乎鄭重地回答:“好。”
有了這次前車之鑒,林涵簡直成了齊鏡身后一條并不怎么粘人的小尾巴,只在他視線范圍內出現,生怕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君真正有一日騰云駕霧地飛走了。
他們二人在臺下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準備先分析一下接下來的比試。
角落固然不起眼,灰撲撲一片,但架不住兩人長相、氣度皆不凡,身上穿的衣服更是彰示著階級和身份。原本圍在一起侃侃而談、說大話的人群自主給他們留出空間。
遠處的黃鐘大呂敲響,厚重深沉的鐘聲仿佛敲進了每個人的心坎里,讓人忍不住為之心悸——這就是強者的力量。
此場比試是自主挑戰制,公平公正公開,首先由外門弟子向身穿清一色校服的內門挑戰。
外門并不對弟子使用的武器有規定,向來是想用什么用什么,愛拿什么拿什么,因此光是武器就能讓人看花了眼,鋤頭、鍋鏟、耙子,簡直令人目不暇接。
還有個拿著一雙筷子對內門弟子挑挑揀揀的,那筷子由上好的靈玉做成,通體靈力流轉,正是這位外門弟子的本命武器。
也不知他是來競選內門弟子名額的,還是空著肚子來大吃一頓的。
好在第一個上場的人稍微有點譜,手里拎著的武器兩個用鐵鏈連在一起的狼牙鐵錘。
此人赤裸著上半身,肌肉虬節,身高約九尺,威猛非常,走起路來宛若泰山移動。
而他選中的對手,正是一臉寒霜的江夢影。
她不知是感受了林涵的視線,還是故意來尋她的視線,恰好對上林涵的眼睛,驀地笑了,如冰雪消融,看得那身材結實的大漢也不由得微微一愣。
“我的娘。”身后傳來熟悉的感慨聲,“這內門中怎么有這么多神仙一樣的仙子。”筆趣庫
林涵只裝聽不見,沒有回頭。
她碰見這人就頭疼,情不自禁想起之前的尷尬事件,干脆眼不見心不煩,卻偷偷卻瞥齊鏡的臉色,擔心剛才那一笑沒逃過他的法眼。
齊鏡低垂著眼眸,神色莫名有些晦暗。
臺上打斗不斷,臺下心思各異。
林涵看得眼花繚亂,只覺得這種級別的打斗對她來說毫無益處,不由得有些昏昏欲睡,忽然感受針扎一般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她猛地清醒過來,卻見眼前重新出現了熒熒的鬼火。
準備好了嗎?
這幾日我看你不是吃喝玩樂,便是談情說愛,忙得不亦樂乎,實在是得意過了頭。
你也應該為你的得意付出一些代價了。
林涵眼皮一跳,下意識望向摘星臺上。
二人之間勝負已分,江夢影劍尖指地,做了個承讓的手勢,身姿輕盈地從臺上一躍而下,神態不卑不亢,與先前無異。
卻在下場時又朝這邊側目微微一笑,顯然是勝了。
齊鏡似有所感,戒指一動,手心中出現一塊不似凡物的白玉——這東西里有他封存的元神之力,關鍵時刻能為她擋下致命一擊。
這時臺中心不知何時出現一名華服青年,戴著半張精美到詭異的面具,露出的那半張臉是翩翩公子的模樣,卻有種說不出的妖異。
他漫不經心地瞥過臺下眾人,懶洋洋道:“林涵,可敢與我一戰?”
“當然,我不與你賭什么內門外門名額。”他笑起來,“你要是輸了,就做我的道侶可好?”
齊鏡面沉似水,驀然把手里的靈玉捏碎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