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然的、甚至有些僵硬的姿勢大概持續了很久。
久到聽見了林涵刻意放輕的呼喚,他緩緩動了動眼睫,像是從木偶第一次變成人類,“師尊,你生氣了嗎?”
齊鏡看清了她眼底的忐忑,鼓噪的血液終于安靜下來。
他喉結滾動,嗓音像是從砸破的冰層下傳出來:“沒有。”
他說完這些,像是覺得不足以表達他的意思,又補充了一句:“不會。”
——我、不會對你生氣。
所以,不要害怕、不要遠離。
……不要推開我。
可林涵好像總有無休止的問題。
她完全讀不懂這位永遠高高在上的仙君的不自在,像學堂里對書本有疑問的學生或者幼童,仍在堅持不懈地刨根問底:“師尊……不會什么?”
如果這時候他能穩住亂麻一般的心緒,鼓足勇氣去看好像總是天真爛漫、善良到有些愚蠢的小徒弟一眼。
齊鏡就會發現——她那勝券在握的,看獵物一般的眼神。
各大宗門會為已經邁入成年期的修士們不定期舉行圍獵活動,地點往往設在地勢兇險、妖獸出沒的地方。
而最近一次的圍獵比賽中,她的獵物是一條黑色花紋、遠超她修為的巨蟒。
她有著足夠的耐心和尋常人難以堅守的毅力,一動不動地在這妖獸的巢穴門口蹲守了五天五夜,最終一擊斃命,親手剖出了它的內丹。
巨蟒以為這個弱不禁風的凡人修士是它果腹的食物,實際上它不過是她縝密計劃中最底層的獵物。
齊鏡比不通人性的妖獸危險,卻也比這狡猾的獵物好騙。
她聲音很輕,甜蜜的語調簡直好似誘哄:“嗯?師尊……不會什么?”
齊鏡閉上了眼睛,睫毛輕顫了兩下。
那種感覺又出現了。
全身上下的血液在血管里急速奔流,連一向沉寂在體內的真氣也躁動起來。他仔細用真氣沿著經脈探查了一遍,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他感覺臉有一點熱,用比平常要緩一些的語速說:“我,不會對你生氣。”
這次沒有用自稱。
林涵笑了起來,素白的臉頰上出現一個若隱若現的酒窩:“師尊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說,要是我和師尊在一起久了。”她去拽齊鏡的衣袖,雪白的布料不知是由什么布料做成,冰涼又順滑。
“我身上會有跟師尊如出一轍的香味嗎?”
她只是輕輕扯住了他的袖子,連力氣都很小,輕而易舉就能掙脫。
齊鏡卻仿佛能真正感受到她的體溫,灼熱、滾燙,就好像她的手心不只是觸碰到了他的衣袖,還觸摸到了他裸|露的皮膚。
他指尖微動,最終還是沒忍下心甩開,感覺喉嚨有些發干:“本君不覺得自己身上有你所說的……”
剩下的兩個字……他說不出口。
霜華上君數百年如一日地閉關修煉,能見到的活物屈指可數,與人打交道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
他還不習慣這樣直白地表露。